第41节
作者:
纳兰十七 更新:2024-05-23 04:58 字数:4138
任嫣然在他这里是有自己单独的居所的,虽然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云天宗,但她在这里的住所依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想要照镜子,夜迟衣便让人领着她去了她曾经住的地方,自己则先去安置应追。
引任嫣然过来的云天宗弟子待她虽然并不算亲近,但也不算疏离。
她义父这里的所有人见了她,都清雅地同她打招呼,也叫她“任师妹”,相比之下,比起在玄天剑派要么对她十分喜爱、要么对她恨之入骨的极端,这里的气氛更加和谐。
“师姐去忙吧,我一个人就可以。”
等被领着来到了居所,任嫣然便让引路的师姐放自己一人待着就好,不必相守。
等目送气质清雅的师姐离去之后,她才转头认真打量这里的布置,见到跟她在储物戒中的摆设差不多。
“果然是嫣然妹妹喜欢的样子。”任嫣然在屋里转了一圈,见到摆在角落的镜子,于是走过去照了照。
她见到镜中映出的人影,觉得云天宗的校服穿在自己身上也像模像样,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看完了房间,任嫣然来到桌旁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义父安置应追师兄,或许没有那么快,自己待会儿也可以一个人到有影壁的地方去转一转,来个云天宗自助游。
她正回想着方才在舟上所见的各谷风景,哪一处最适合去赏游,就见到门外跑来了一个人。
来人因为一阵奔跑,还在大口地喘着气。
她身上穿的衣裳跟云天宗这素净的黑紫二色完全不一样,是件粉红色的襦裙,胸口的系带渐变嫩绿,在末端还缀着两个花苞式的小铃铛。
任嫣然见这忽然出现的小姑娘有着一张十分可爱的面孔,虽然看着跟自己一般高,但是却显小不少,就连梳在头顶的双髻也是粉色花苞的样子。
她的目光在屋里一转,一下子锁定了坐在桌前的自己,那双眼睛里猛地燃起了亮光。
第33章 兰因絮果(三)
幽潭谷东, 白雾弥漫。
谷中四季如春,就只有这片幽潭所在的区域无比寒冷,仿佛冬季停留在了这里。
这里平日人迹罕至, 周围弥漫的白雾奇异, 可以将神识都隔档在外,让人见不到里面的景色。
忽然, 白雾边缘的空气波动了一下,夜迟衣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这里。
他答应女儿救应追, 现在已经把人放进了药池里, 药池里的药材配比自有他的弟子去做, 等应追在里面浸泡了足够的时间, 他再回去。
这中间的时间,他便拿着一方木匣来到了幽潭之外。
木匣中装的是他此次去十万大山, 从山外小镇的七宝楼中拍来的灵宝,只是木匣合着,上面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气息, 让人猜不到里面放着的是什么宝物。
夜迟衣薄唇微启:“开。”
面前的雾气随着这一声“开”而朝着两边散去,露出了一条路。
手执木匣的人抬步朝着里面走去, 在他身后, 这些雾气又重新聚合, 掩去了他的影子。
白雾之中, 有泉水涌动的声音, 地上草木生长, 夜迟衣的袍角在上面拂过, 这些凝霜的草木回春一瞬,又再次冻住。
地上的冰霜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一路伴着他来到了寒潭前。
而此时雾气也终于散去, 彻底露出了一方平静幽潭,一身玄裳的美男子停住了脚步,银制的叶子在他的发上闪着微寒的光芒。
他在这片素白的世界中,是唯一不同的颜色。
寒潭周边没有草木生长,寒潭之中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就只有在正中生长的一丛莲花。
从欲开未开的花朵到那几片浮在水面上的莲叶,都呈现出冰晶般的蓝色,在奇花异草甚繁的云天宗也显得特殊。
站在潭边的人看了这含苞待放的莲花片刻,然后打开了手中的木匣,里面所盛之物终于露出了真容,那是一蓬白沙,看不出是什么来路。
夜迟衣以手凌空一摄,里面的白沙就从木匣中飞了出来,拉长成一道弧线飞向了寒潭正中的莲花。
白沙纷落,落在水面、莲花与叶子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落在水中的沙子迅速地沉下去,落在花叶上的则迅速消融在花叶中。
匣中白沙转瞬就见了底,夜迟衣放下了手,令一手拿着空了的木匣站在潭边,静静地等待池中变化。
可是半晌过去,莲花吸收了这蓬白沙之后却没有丝毫要变的样子,甚至连枝干倾斜的角度都没有改变。
夜迟衣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它始终没有变的意思,似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熄了今日见到潭中之物的心,重新合上手上的匣子,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那株莲花依旧静静地挺立在那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白雾之中也没有变化。
……
“嫣然!”
顶着花苞头的小姑娘跨过了门槛,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到了任嫣然怀里,两手紧紧地锁住了她的腰,“你终于来找我玩了!”
在素淡为本色的云天宗,这样的热情可不多见。
任嫣然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哄道:“好了好了,我来了。”
等到这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松开手之后,她才仔细地打量了她的小脸片刻,然后小心地道,“那个,我失忆了,你是谁?”
小姑娘听到她的话,像是深受打击地后退了一步:“你不记得我了?”
任嫣然看着她原本就大的眼睛现在瞪得更大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忙找补了一句:“不光是你,我连我义父都不记得了。”
这一句果然有用,听她连夜迟衣都不记得了,花苞头小姑娘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任嫣然见她撅了撅嘴,伸手拉过了自己的手,拉着自己坐下之后才开口道:“我叫将离,你从前都叫我小离。”
将离?任嫣然露出一点微妙的神色,想道,那不就是芍药吗?
这个念头才刚转过,小离就说道:“我是芍药化形的花精,是你在云天宗最好的朋友。”
“……”
任嫣然想起被留在凌霄峰的圆机——输了,小鸟仙官彻底输了,云天宗的小花都化形了,他还是只鸟。
她听着小离说起旧事,原来嫣然妹妹在五岁前,因为父亲经常要出任务,所以基本就是待在云天宗,由义父照顾。
她尚在襁褓中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被夜迟衣抱着到处走,可是等到她能跑能跳学会说话以后,她就不大愿意跟总是跟着义父了。
她想要有跟自己同龄的玩伴。
但是幽潭谷里跟她年龄相近的弟子没有,比她稍大一些的也跟她玩不到一块儿,所以在女儿的哭闹之下,夜迟衣就为她点化了这株芍药。
芍药化成人形,正好是跟任嫣然同岁的小女娃,在她在云天宗的生活里,担任了她的玩伴这一角色。
两个小姑娘玩得很好,在任嫣然要离开云天宗的时候,小离十分不舍,恨不得跟她一块走。
可是她的芍药真身就只能在云天谷中汲取灵气修行,并不能跟着她回到玄天剑派去。
任嫣然见她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泫然欲泣起来,对着自己说道:“嫣然走的时候明明说,过几天就会来见我的,等你筑基之后就会来带我一起出去天下行走的,可是我等了你三秋又三秋,你一直都没有回来!”
渣女!任嫣然看着她可爱的脸,几乎都想要陪她一起控诉嫣然妹妹了。
但是想起嫣然妹妹这些年的经历,她又清醒过来,抓住了小姑娘的手,神色认真地对她解释:“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的,我是回去之后好久都没有筑基,过了三秋又三秋,终于才在数日前突破了。”
“啊?”小离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天资纵横的小姑娘身上,闻言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紧张地道,“你的修行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看着任嫣然,见她的气色也不好,越发觉得是这样了。
“……说来话长。”把具体的事情告诉小离也没用,只会让小姑娘担心,任嫣然避重就轻,拿这四个字结束了话题,转而说道,“你现在见着我了,这不就好了?”
小离一派天真,一听到这话马上就原谅了她,再一想到任嫣然现在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立刻拉着她要往外走:“走,嫣然。”
任嫣然被她从桌旁拉了起来,跟着她往外走,嘴里问道:“去哪儿?”
小离拉着她跨过了门槛,自然地道:“嫣然不是失忆了吗?我来带你去谷中走一遍,让你想起来。”
任嫣然:我怕是真的想不起来。
不过一想反正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现在正好有向导带她到处走走,就跟着小离走了。
小离生在云天宗,对谷中各处都十分熟悉,而她作为草木化形,同谷中其他草木化形的精灵不同。
其他草木化型的精灵都是一旦能够落地就忍不住到处跑,不长到一定的年纪根本静不下心来修行,就像任嫣然昨日在夜迟衣那里见到的那些草木精灵,一点动静都能够把它们好奇的目光给吸引过来。
可是小离是为她而生的,在谷中等她三年又三年也不见她回来,直接就自闭了,不化形是一回事,从三四年前开始更是直接连花都不开了,所以样子才会停留在十三四岁。
今天任嫣然跟着夜迟衣回来,是她感应到任嫣然的气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谷中重开。
任嫣然被她拉着在谷中奔跑,听她指着各处向自己介绍道:
“这里,我们曾经在这里烤过兔子。
“这里这里,本来有只秋千的!
“这里我们下去摸过鱼。
“还有这里,你说这里最适合放风筝了。”
小离带她去的都是她们小时候作伴一起玩过的地方,可惜这样的故地重游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就在小离想要带她往下一处去的时候,任嫣然拉住了她。
两人停在一片花海里,小离回头看她:“嫣然怎么了?”
任嫣然握着少女的手腕,说道:“义父说这里有可以记录影像的影壁,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她要是不提,小离都忘了影壁这回事了。
小姑娘才刚对她说“我带你去”,就看到字啊任嫣然身后悄无声息地现出了一个人影,朱红色的衣袍垂落到地面,属于少年人的手拿着一把骨扇,抵上了任嫣然的脖子。
任嫣然:“……”
如果是战斗经验更丰富的人,也许能够察觉他的到来,可是现在在这里的任嫣然跟小离,她们一个是刚出山门,另一个干脆连云天宗都没出过,才被他这样悄无声息地靠近。
任嫣然见到小离眼中的神色变成了忌惮和恐惧,从她琥珀色的瞳仁里见到自己被人挟持的样子。
那把骨扇就抵在自己的咽喉下,她毫不怀疑这扇子能轻易地割开自己的喉咙。
来人像是满意她们没有尖叫,将手中的扇子往上抵了抵,边缘陷进任嫣然的脖子里,阴冷地道:“你们云天宗能做主的人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午后的云天宗安宁平和,从外面来向他们求医的人都要待在最外围的山谷之中,等待云天宗的测试。
如果是与他们云天宗没有医缘,不能使清灵壁上的灵花盛开,就会被拒绝在山门之外。
因为鲜少有人能够绕过云天宗的屏障进入到谷中来,所以夜迟衣才只是在任嫣然身边放了一个小离陪她。
小离明显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任嫣然给她一个让她镇定的眼神,然后才开口对身后这个劫持自己的人说道:“阁下来求医,应当遵守云天宗的规则才是,这样贸然闯入,恐怕欲速则不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