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作者:爱心扁桃体      更新:2024-05-23 05:11      字数:3939
  她很快有了想法。
  赋题赛总共两个时辰,对于完成一幅绣作来说,这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太少,难的是,要在这两个时辰之内有好的想法,再描好花样,再开始绣作。
  幸好林初月,这次想法来得很快。
  几乎是敲锣声响起,女官宣布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她就有了想法。
  这赋题赛的赛制,和品绣大会初赛有巨大的不同。
  品绣大会初赛,只是让内廷女官根据绣品选择合适的绣娘留下,而这赋题赛,则是让着在座参与的所有绣娘在秀完作品后统一上交,再由尚衣监各位女官统一审阅。
  其中女官若是觉得这位秀娘的作品不错,就可在绣作的绣绷右下角,用朱笔划上一横。得到珠笔划痕次数最多的前三幅绣作,则呈交皇后审阅,定出魁首以及后两位的名次。
  说起来,这赋题赛的制度倒是和科举中的殿试有些相似,最后的决定权都在一个人手上。
  当然了,皇后几乎不会由个人私心定下魁首,基本上都是以朱砂划痕数最多的作品,直接授予魁首。
  皇后出身定国公府谢氏,满门清贵,虽说皇后的亲弟有份额参加这品绣大会,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后才格外公允,不容私,若是偏心让着流云阁的绣娘,反倒落了人口舌,于一国之母名声不利。
  所以,皇后都不会刻意对尚衣监定下的名次有所质疑,大多只是加评几句。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到了两个时辰,在结束的最后一刻钟内,林初月收了线,将绣线藏在了绣绷中,她随后又拿起绣绷上下看了看,看着差不多,才把旁边用过的工具都一一收好。
  场地内半数的绣娘都已经将作品交了上去。
  林初月没有犹豫,拿着绣绷和图纸也一并交了上去。
  再然后就是等结果了。
  还是在方才的屋内,只不过此时,原本的屏风已经撤了,屋内里间外间打通,敞亮明净。
  林初月粗粗看了一眼,院内的绣娘数量也不多,至多三十人,想来初赛,确实是淘汰了不少。
  她们毓秀的人齐齐落座一块,在诸多绣娘中格外显眼,原因无它,主要是她们制服那上面印着的毓秀,实在太过惹人注意,除此之外。
  其他人都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最多也就忍不住捂着嘴轻笑,都不算太过失礼的举动,只有那黄娘子,看见她们的衣裳,似乎是大吃一惊。面上带着讶然的笑意,瞠着一双眼,一步步走到她们面前。
  随后对着为首的苏大姐笑出了声。
  “你们这衣服颜色搭配,究竟是谁折腾出来的,未免有些太丑了吧?”
  她这一开腔,屋内的诸位绣娘也纷纷跟着笑出了声。
  只有她们毓秀的人被嗤笑。
  苏大姐毫不在意:“这颜色搭配是如何想出来的,就与黄娘子你无关了吧,总归也是穿在我们身上,若您觉得碍了眼,大可离我们远些便是,何必来这里找不痛快呢?”
  苏大姐态度温和,但说出的话却格外膈应人,黄娘子听见她这么说,脸上的笑意骤变,正想再说几句,就被坐在毓秀旁边的王娘子打断。
  “苏娘子这话说的对,你若是觉得碍了眼何必过来呢?真是没事找事,在这等个结果都不安生。”
  随后王娘子扫了她一眼,勾着唇角,也不知究竟在笑谁。
  黄娘子掐着手指,咬了咬牙才开口:“我这也是好心提醒,反倒叫你们误会了,碍眼确实是碍眼的,但我人好不介意,只是担心你们这样出去的话,会影响你们毓秀的名声,反正我们宝翠楼的审美可不至如此。”
  她态度轻蔑,说话间又扶了扶鬓上的步摇。
  苏娘子抬头看她,面色依旧平静:“那倒是误会了,反倒该谢谢黄娘子。”
  她笑了声继而又道:“黄娘子的审美自是这在坐绣娘中最高的,浑身珠光宝气,这才担得起宝翠楼的名声不是?”
  这话就有几分讽刺了,虽说黄娘子穿的是珠光宝气,可偏偏几样大件戴在一起,体现不出重点,乏善可陈。
  这黄娘子贯喜欢模仿长公主,可偏偏自身气质又压不住,显得不伦不类。
  在黄娘子眼中艳光四射的搭配,在其他人看来,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有些俗气了。
  偏偏黄娘子没听出苏大姐口中的讽刺意味,她趾高气扬,梗着脖子一步步又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不多时那边评选便出了结果,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领着宫女,带诸位绣娘去了那月华楼外,听候名次宣读。
  虽说这绣娘之中已有一部分是第二次参加品绣大会,但到此环节,仍然免不了心中紧张不安。
  这唱名顺序是从后到前,总共也就是十个名次,当然最为看重,最让人瞩目的依旧是那前三。
  不出意料之外,后六个几乎都是宝翠楼和流云阁的绣娘,但唱到第四个时名次竟出了意外。
  “第四,毓秀苏敏。”
  听见这话,林初月由衷开心。
  她侧头转向旁边的苏大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了句恭喜。
  苏敏也非常开心,这是她参加品绣大会三届以来夺得最好名次的一回,除了自己,也为他们毓秀争了口气。
  唱名还未停下。
  只听那女官朱唇轻启:“第三,宝翠楼黄芸汐。”
  “第二,流云阁王慧臻。”
  “魁首,毓秀林初月。”
  唱名终了,听见这魁首竟出自名不见经传的毓秀,诸位绣娘纷纷傻了眼!
  这毓秀的林初月,究竟是何人?
  第68章 待嫁 拿下魁首,紧张待嫁……
  让毓秀的人进了前三甲, 已经够扫流云阁和宝翠楼绣娘的颜面,最气人的是,居然这毓秀的林初月还夺了魁首, 可不就是赤裸裸的打她们这些绣娘的脸吗?
  诸位绣娘还暗自心里嘀咕林初月究竟是谁时, 那得了名次的十位绣娘,在女官的引领下, 一步步面朝乐华楼第一层的主位过去。
  皇后就正坐于紫檀雕凤纹大椅之上, 身后靠着一扇彩绘珐琅屏风, 两旁站着两位内官,其中一边是内廷十二监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另一边则是尚衣监的掌印太监。
  这两边, 分立着一众的宫女太监,顺着皇后所在的台阶, 一个接一个到了楼外,但无一例外,所有宫女太监都是低眉垂眼,沉静无声。
  林初月一行人过去, 整齐站着的宫女太监,各个目不偏移, 视线都是斜向下方,没有一个人敢对她们多一分注意。
  乐华楼第一层极为空旷,中央立着四根褐色顶柱,直通顶层。地上铺着凡邦进贡的彩织地毯, 走在上面, 鸦雀无声静默悄然。
  一行人迈着小步,垂首过去,行至离皇后, 约有一丈距离时停下,福身行礼。
  皇后身前摆着一张紫檀木金漆雕花长桌,那案上放置着的,皆是这几位绣娘的名字的文书。
  每年一度的品绣大会,虽算不得稀奇,但对这些绣娘来说,也是鲜少的出头机会之一,得了名次,就会得到由皇后娘娘亲笔所书,内廷制造的文书一件,另外还依名次排序,赐金银珠宝器物若干。
  得了这样的荣誉,就算以后年纪上来做不得那样精致的活计,也同样会受人尊敬,到无论到哪个绣坊都是一块响亮的招牌。
  司礼监掌印太监宣读名单,绣娘们依次躬身上前。
  领了皇后所赐的文书后又立于一旁。
  一个个过去直至前三。
  按照规矩来说,这品绣大会的前三应一同上前。
  以林初月为首,王慧臻为次,黄芸汐为末,在司礼监掌印太监读毕名单后,三人一同行至皇后面前,随即弓腰屈膝,低头福身。
  道了句免礼,皇后颔首示意三人起身,这三人这才站直身体,但仍旧低眉敛目,一个个按次序接了那文书。
  “流云阁和宝翠楼的二位娘子,曾经倒是见得,这毓秀的林娘子,却是头一回见。”面前的人语意温柔,眉目含着笑意。
  “林娘子你且抬起头来。”
  得了皇后的吩咐,林初月到了声“是”,这才缓缓抬头,目光相交的一瞬,林初月察觉皇后一双凤眸似乎怔顿了片刻,但随即她一笑而过。
  “林娘子倒是年轻,这般年纪,顾绣就能有如此造诣,属实难得。”
  林初月连忙又行礼:“皇后娘娘谬赞。”
  此情此景,让站在林初月身旁的黄芸汐颇不是滋味。
  去年她夺得魁首的时候,皇后娘娘可未曾这样说过,甚至夸赞的话,也没有单独与她提及,都是对着大家一起夸的。
  难道,她还比不上这毓秀,随便旮旯角落里淘出来的磕碜绣娘?
  可偏偏在皇后娘娘面前她又生不得气,只得压下心中的情绪,垂着头。
  “林娘子年纪小小,反倒分外谦虚,你虽擅长顾绣,但你今日所做的这副绣作,可不只是有顾绣的痕迹。”说着,她招手示意让人把林初月今日所做的绣绷给呈上来。
  而后一名宫女缓步而来,双手捧着林初月比赛时那副绣绷。
  在林初月身边的黄芸汐和王慧臻,依稀见得那绣绷右下角所批的朱红痕迹。
  足足有二十道。
  整个尚衣监的管理、佥书、掌院所有的内官加起来,也才只有二十三位吧。
  也就意味着除了三位尚衣监的内官没有批红,其他的都批了,细数上下五届品绣大会的魁首,还无人得过这样的成绩。
  看完这朱笔所批的红痕,面前这两人不由自主便把视线集中到了绣绷之上,宫女双手所捧的绣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恰好能够容纳一幅画的大小。
  品绣大会赋题赛的时间,对于一副精密绣作来说实在算不得长,才两个时辰,要是篇幅长一些,光是绘图的时间,怕就要两个时辰。
  总的来说对绣娘们的要求还是非常高的。
  所以大部分绣娘,会选择把原本要画的修图浓缩于一小张绣绷之上,这样既不至于失了精华也不至于耗费时间过长,但也还是会存在一些问题,大图的话留白多,更容易留人以遐想的空间,回味无穷,可偏偏费时太长,小图的话,不容易有那样的意境,但好在省时省力。
  当然,这些也就看绣娘的技巧,看她们究竟要如何综合。
  赋题赛的题目是雪,那副被林初月依照绘图等比例缩小的绣作上,也是一幅雪景图。
  江水山川,一片雪芒,唯独在这片白色中显眼的,那便是在那江水之上,一席孤舟,一人坐于舟前,披着斗笠垂钓。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当皇后一宣布赋题赛主题是雪的时候,林初月脑子里蹦出来的,就是曾经学过的这句诗文。
  江川之上,一人孤舟垂钓,意境深远,引人遐想。
  黄芸汐一看,这魁首的作品只是一幅这般的雪景图,心中有些不满。
  虽说这孤舟垂钓确实是意境深远,也算得上是不错,但只是这样,怎么就能打败她那副寒梅傲雪图?
  她不服气。
  但随后又听见皇后的声音。
  “把那绣绷再反过来。”
  那宫女低头应了句是,随后纤纤素手,执起绣绷,轻轻一转,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简单的背面线条而已,没想到竟又是一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