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
作者:
言言夫卡 更新:2024-05-23 13:06 字数:4191
浅淡丹粉若是如此聚集在一起,便又有了此前的黯蓝色泽,气势虽然不如从前如深海幽深,却反而宛如被天色染深的蓝云。
太上丹阳剑,第三式,染云为幌。
云柔软如梦,剑意便也柔软如梦。
――却也只是看上去如此。
进入云层云朵之中后,才会发现,如此柔软不过幌子幻梦一场,藏在那云之中的,是惊涛骇浪,是比深海更深的窒息和翻涌!
剑气如山如渊,混着沉沉丹意,向着虞兮枝铺天盖地而去。
虞兮枝回剑,剑式再变,既然已经身在云中,那便借一借这云这势!
于是剑绕开,再回旋,剑气不避不让搅起如此扑面而来的丹意,再抖散冲开,恰是渡业丹剑第六式,云雾里。
你以云困我,我便反而搅碎你的染云,再一剑破之!
云开雾散,幽蓝经过这样两次剑气冲洗,终于似是难掩此等沉重簌簌而下,李胜意剑气一顿,竟是已经被虞兮枝的剑意影响到。
少年翻身后撤,足尖点于擂台之上,再看虞兮枝,竟然一剑云雾里后,剑气未散,微微翻腕,便要再换剑式,冲他面门而来。
李胜意深吸一口气,横剑于胸前,再起手,竟是直接用出了太上丹阳剑的最后一式!
丹行有恨。
虞兮枝眼中更有惊愕一闪而过。
世人皆以为太上丹阳剑有八式,以剑名太上丹阳为最盛最末。
但她既然是谈楼主亲传,自然知晓,在这八式之外,还有最后一式,便是此刻李胜意的这一剑。
丹意盛极,剑意烈极,丹行有恨,剑行无悔!
虞兮枝起剑本是渡业丹剑中的最后一式调一鼎,然而在认出了李胜意的剑意后,她硬是半空转灵气剑意,回剑再出,变成了渡业丹剑的第一式,暗香散。
丹行有恨,便要玉石俱焚,以博一胜,不惜一切,只愿此剑行而无悔。
李胜意到底算是她的师弟,若是他真的燃起这一剑,此战便是胜了,也恐难继续进行擂台赛。
更何况,便是他燃尽全身灵气,只求无悔,虞兮枝却也自信可以接下这一剑。
既然如此,这样的无悔,便不该用在此处。
暗香散开,轻柔托起李胜意决意的剑气,再吹散丹行中的恨。
剑气两冲,下一刻,虞兮枝已经一剑挑起他的剑,再反转剑柄,直接戳在了他的手腕上!
李胜意吃疼,却兀自死死握着剑不愿松开。
虞兮枝眉眼冷冽,下一次再砸在对方手腕时,竟是带了剑气!
一声骨碎的轻响,再有剑终于坠于地的清脆,两声迭次而起,第一声起时,虞兮枝剑气已收,第二声时,满天剑意已消。
李胜意的手腕以一种不正常的样子向下垂落,他却似感受不到这样的疼痛,呼吸急促,如此大喘气了几声后,才慢慢抬起头。
“醒了吗?”虞兮枝声音很冷。
少年似是这才猛地被这一声惊醒,倏而回过神来。
“不过一场擂台赛,你居然想要用丹行有恨,你对我有恨?”虞兮枝看着他:“还是想要从此断了修行之路,再难寸进?”
李胜意讷讷道:“二师姐,我、我……我只是想赢。”
“想赢没有错,但有很多种办法,却从来都不包括玉石俱焚。”虞兮枝声音很平静,李胜意却从中听到了怒气:“这是落入绝境中,退无可退,做好向死而生的准备,想要至少留给自己一个有尊严的死法,再去搏那万分之一生的可能性时,才会用到的剑法。除非你遇见妖皇妖王,又或者遭遇妖潮,否则我想不到任何其他时候需要你用这一剑。”
“尤其这一剑,绝不该出现在如此擂台之上,更不应该……对准同门。”虞兮枝垂眼看向他的腕骨:“击碎你的腕骨,是为了击散你的剑意,再作为西雅楼二师姐对你小惩大诫。”
她说完,又从芥子袋里掏出一个白玉瓶,递给李胜意。
李胜意抿抿嘴,垂眼小心翼翼接过来,他直到此刻,才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剧烈痛意,少年额头布满了因疼痛而起的密汗,却死死忍耐,如此许久,才道一声:“二师姐,我听明白了,是我错了。”
虞兮枝却定定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李胜意,你真是靠道歉破境的吗?”
李胜意微微一愣。
上擂台前,他是伏天下结丹境中期,此时手腕痛意太盛,更因虞兮枝这一番话而心绪起伏不定,懊恼不已,竟是没发觉,自己周身剑气愈发精纯,灵气流转通常,再去细品,手腕被敲碎处,竟然也在飞快自愈。
――如此一歉,他居然已经入了结丹境后期,甚至丹意剑气圆满,许是里大圆满不远了。
李胜意怔忡片刻,又想到自己当年心服口服,向着虞兮枝和虞寺认真道歉,再原地从开光入炼气之时,不由得也“噗嗤”笑出声来:“让二师姐见笑了。”
虞兮枝微微一笑,方才被他用了丹行有恨时的生气也散去不少,她微微点头:“承让。”
李胜意虽输,却又破境,俯身捡了剑,脸上已经重新是一派释然轻松之色,服了虞兮枝给的丹丸,自去往疗伤处了。
却没有见到虞兮枝在他身后,深吸一口气,再抬手捂住嘴,生生咽下了方才为了拦住李胜意,剑气灵气猛地临时倒转,再换剑招时,激出来的一口血。
只是她忍了太久,便是咽回去,唇角却也还是沁出了一丝,又被她用掌心擦掉,悄悄抹在了手帕上。
她脸色稍有些差,才舒出一口气,盘算着应该吃哪种丹药稍补一下,却听到一道带了点怯生生的女声响起。
“二师姐,我……我也想请教你的剑!”
虞兮枝动作一顿。
竟然是夏亦瑶。
这位太清峰的小师妹微微咬着下唇,她与虞兮枝扫过来的目光对视一眼,好似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足尖轻点,一跃而上,站在了虞兮枝对面。
虞兮枝绝没有想到,竟然是夏亦瑶主动前来,要与自己一战。
此时此刻,她也算是野马脱缰般逃离了大半原书剧情,譬如原书里,原主到被夏小师妹一剑穿心时,也不过筑基修为而已,且虽然这个送命剧情也是发生在比剑大会上,却是原主先主动向夏亦瑶约战的。
而如今,剧情居然倒了过来。
虞兮枝不禁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恰逢周围几个擂台也刚刚结束对垒,易醉正向这边扫来一眼,眼神也是一顿,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扬声道:“小师妹,空有一身境界,怎么不去找别的门派的人比剑,要和咱们二师姐比,什么时候不行啊,非要挑这会儿?”
他的语调甚至堪称如沐春风,含笑带鼓励,与他一直以来嘴毒又话多的声音南辕北辙,显然想要以这种方式温和地劝走夏亦瑶。
――纵观所有三十块擂台,除了渡缘道的和尚们好似相互看不惯般,还未见有哪块擂台上,有同宗门的比试。
却见夏亦瑶微微抿嘴,再摇了摇头:“我会停在这块擂台上,直到申时,期间保证无人与二师姐对垒,再与二师姐……一决胜负。谁若是胜了,便入下一轮比赛,若是输了,便直接被淘汰。”
她本意是想以这种方式堵住其他昆吾同门弟子的嘴,毕竟此时距离酉时尚早,变故极多,若是她不来,想来要试一试虞兮枝的剑的人也不少,她等在此处,将自己的退路封死,孤注一掷,也算是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决心。
却听虞兮枝突然问道:“小师妹,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夏亦瑶看向她。
虞兮枝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慢慢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比?”
夏亦瑶顿了顿,应道:“我也想看看,去了千崖峰的二师姐,究竟有多厉害,到底为什么……能站在伏天下榜的最上面。”
“只是这样?”虞兮枝微微挑眉。
夏亦瑶有千言万语在心头。
她想说自己不甘心看虞兮枝就此从无人问津贪吃懒做,到如今在最顶端绽放光芒。
也想说既然自己竟然是怀筠真君的私生女,便是这个身份尴尬,到底却也留着这位真君一半的血,总要拿出些成绩重新被他看到。
又或者,她若是能打败虞兮枝,站在那块伏天下碑的最上面,怀薇真人便或许……能待她如从前。
她不是不知怀薇真人性情,也曾觉得便是厌弃了她也无所谓,还曾经暗暗松了口气,但到底是自幼至今的恩情,她……心底难安。
她无法选择出身,是为私生女难道是她的错吗?
不是。
所以凭什么便让她因此而被诋毁,被冷眼,再被淹没于这些惊才绝艳的弟子之中?!
她也曾十分努力,也在夜深人静之时汗流满地,便是潇雨剑如此日日夜夜折磨她,她也咬牙坚持了下来,便是如此,为何所有人的目光……却还是落在了虞兮枝身上?
她不服。
所以她来破釜沉舟,求此一战。
她看着虞兮枝的眼睛,什么都没说,她却莫名觉得自己所有的这些心绪,虞兮枝都已经看懂。
如此对视片刻,夏亦瑶终于点头,再举剑抱拳,深深一礼:“只是这样。”
少女深吸一口气,再朗声道:“昆吾山宗太清峰夏亦瑶,请二师姐――赐教。”
第158章 潇雨碎。
虞兮枝静静看着她, 夏亦瑶觉得这位二师姐的眼神十分晦涩难明,似是相信了她之所言,却又仿佛在此之外, 她也有许多要说而未说的话。
――她觉得自己要说的,虞兮枝都已经明了, 然而反过来,她却看不懂虞兮枝在想什么。
虞兮枝想的很简单。
打是肯定要打的, 夏亦瑶都已经站在这里的,她又岂有避而不战的道理。
更何况,她这样刻苦努力地练剑, 最初的原因, 不就是为了避免那个被一剑穿心的结果吗?
无论是她要挑战夏亦瑶,还是此时此刻这般,夏亦瑶主动约战, 她们之间的这一战,终究无可避免。
她倒要看看, 如今她都比夏亦瑶高出两个境界了,难道还无法逃离原书的命运轨迹吗?
然而纵使实力绝对碾压, 虞兮枝的内心却也还是有一点忐忑的。
但这份忐忑, 却在她的手摸上剑柄的时候, 慢慢消失。
“我方才受伤了。”虞兮枝坦然直言:“所以我需要三炷香的时间调息疗伤,烦请稍候片刻。”
灵气倒涌对她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便是不服用疗伤灵药,再战再出剑,对虞兮枝来说其实也毫无问题, 毕竟在和谢君知无数次对剑的时候,她刻意屡次换剑过, 并且非常明白在这种灵气稍微凝滞的情况下,应该怎么运转灵气再出剑。
但既然与夏亦瑶的这一战背负了些宿命的味道,她当然想要以全盛的状态去面对。
夏亦瑶稍微松了一口气。
虞兮枝此话,自然是应战的意思。
她稍微后退几步到比剑台另一侧,再拱手一礼:“正如我方才所说,便是申时,我也等得。”
“好意心领了,但倒也不必。”虞兮枝微微一笑:“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用如此这般进行什么生死之战,输的一方自可去别的擂台再找机会。不过五派三道一共八个门派,恐怕届时在台上的,便真的是各个宗门最精英中的精英弟子了。”
虞兮枝边说,边信手指向了不远处的擂台:“你看,沈烨师兄就没有打过九宫书院的那位声名在外的小师弟,看起来沈师兄似乎受了点伤,也不知还能不能再战一场了。”
夏亦瑶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虞兮枝身上,此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这才发现,不仅仅是沈烨师兄,雪蚕谷那位池南师兄竟然也已经败下阵来,脸色极其不好,却也提着剑,在勉力观察,想要再试试能不能上一个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