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上市（下）
  达瑞传媒觊觎已久的美亚时代音乐部最终被光影影业买下的这回事，受刺激最大的正是达瑞传媒的大老板蒋原。
  关山刚代表光影影业在京城证交所敲钟上市, 蒋原本人已杀气腾腾地赶到, 将关海堵在了原为美亚时代总部, 现为光影影业京城分公司内。
  见到蒋原一脸兴师问罪的神情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贯深沉似海如关海也不免略有尴尬, 好似出轨的丈夫被妻子捉奸在床。
  却是原本满脸怒容的蒋原一见到正主反而又心平气和了。只见他轻轻地往关海对面的沙发内一坐，悠然发问：“你这宝贝弟弟仍然不肯踏足关氏？”
  到底是多年老友，一出口就伤人。关海立时一静, 没有应声。
  “马太福音25章29节, 凡有的, 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没有的, 连他所有的, 也要夺去。是不是正是这个道理？”蒋原又问。
  关海忍了一阵方道：“圣经的本意并非指马太效应。”
  “那依关先生的心意, 那关山是知道感恩还是不知道感恩？”蒋原一手撑着沙发扶手支起身来, 目光灼灼地瞪住了关海。
  “大哥！”这一回，不等关海答话, 关山先推门进来了。目光一扫见办公室里还坐着一尊大佛, 关山即刻笑容满面。“蒋先生大驾光临, 光影蓬荜生辉！”
  “嗯。”蒋原冷冷地应了一声，连眼角余光都不曾分给关山。
  一头雾水的关山看看蒋原再偷偷瞥一眼关海，即刻就品出了这表面平静下的惊涛骇浪。这神仙打架, 聪明的小鬼自然是有多远闪多远。可如今他们身处的这间办公室毕竟是关山自己的办公室，却不免令关山这个主人稍有踌躇。
  哪知, 就这一刻迟疑，唐驰也撞进来了。一进门，他就兴奋高喊：“什么叫生意之道，媒体聚焦，无可比肩，我今天可算是明白了！老关，你是没看见，刚才我代表光影接受采访，那闪光灯……刷刷刷一片啊！今天真没白带夏至来！”
  第一个回应他的，还是蒋原。“那可真是恭喜了！”
  唐驰闻声立时一惊，跟着也堆起满脸笑来。“蒋先生怎么来了也不招呼一声呢？失礼，失礼了！”
  蒋原同样连眼角都不屑夹唐驰一下，只“呵呵”两声就算应付了。
  白手起家，商场打拼到第十个年头，成功在京城敲钟上市，关山和唐驰至少在江海市也算是个人物。哪知今日立在蒋原身前，这待遇仍然似个喽啰。
  关海终于看不下去了，一字字地道：“阿原，小山是我弟弟！”
  “这事我知道。”蒋原满脸嘲讽地应声，“是我料错了他在你心中份量，竟然重到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都可以眼都不眨地随手出卖！”一转头，又瞪住了关山。“小山，你真该对你大哥感恩戴德！这样的好哥哥，打着灯笼都难找！”
  关山原本正扯着唐驰往雷区外撤，眼下被蒋原这一点名，他登即不敢再动。显然，无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这颗名为“蒋原”的地雷他是踩中了，现在就看“拆弹专家”关海的本事了。
  只见关海长长地叹了口气，缓缓道：“刘江已是卖盘荣休，你又何必赶尽杀绝？”
  蒋原一挑眉，随口反诘：“收购美亚产业，我给的价码不够高么？”
  关海又是一叹，干脆把话挑明了。“美亚败于达瑞和金宗辉，你明知他有心结，还要找个李鬼代达瑞出手收购……你就不怕欺人太甚，商场的朋友看了齿冷心寒么？”
  “依你这说法，你还是用心良苦，我得谢你不成？”蒋原猛然起身怒视关海。下一秒，他长臂一伸，将关海面前那张办公桌上的东西全扫了下去。
  关山见状，眉心一抽。忍了又忍，终是忍住了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就当自己是隐形。
  只见蒋原的双手在那办公桌上狠狠一拍，爆出一声怒吼：“你到底知不知道美亚音乐部在华夏流行音乐圈有多重要？！”所谓数以百万计的歌曲版权不过是一只已经做好的蛋糕，吃完就没了。蒋原真正看重的，是美亚音乐部成熟的造星机制。从歌手的挖掘，到词曲作者的培养，再到后期制作宣发的团队形成，美亚时代从来都是华夏娱乐圈的佼佼者。如今虽说音乐圈遇冷，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文明，怎么可能永远失去音乐？蒋原深信，华夏国的流行音乐早晚会东山再起声势更甚往昔，而机会也从来只会青睐有准备的人。
  关海被这么一拍，总算是坐不住了。他缓缓站起身望着蒋原，一字一顿地道：“正是因为知道美亚音乐部有多重要，我才更要阻止你。阿原，独门生意永远不会长久。”
  不等蒋原说话，门外又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
  “山哥！山哥！蓝盈跟药哥吃饭上头条了！蓝盈马上要变药嫂啦！”下一瞬，夏至举着手机幸灾乐祸地闯进门来，神清气爽地宣布。“我已经给她点赞了！”
  办公室里的关海、蒋原、关山、唐驰谁都没说话，四人皆有志一同地静默地望着夏至。
  “呃……山哥，你们忙啊？”感受到这诡异的气氛，夏至立时气虚不已。“那我就不打搅了……”说着，就要掩门出去。
  “夏至？”蒋原忽然嗤笑一声，给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评价。“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关山闻言即刻不悦蹙眉，冷声道：“夏至，还有没有点规矩？进来叫人！”他的夏至就算再傻，也是光影的第三大股东，绝对有资格与蒋原共处一室甚至平起平坐！
  “哦哦！”夏至从未见过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形，有关山这一句令下，他即刻昏头昏脑地走了进来，向着关海一鞠躬。“关大哥！”再向蒋原一鞠躬。“蒋大嫂！”
  空气，瞬间凝结！
  触上关海等四人那绿油油的脸色，夏至即刻伸手打了自己的嘴一下迅速闪了出去，并体贴地关紧了房门。这一回，再无人挽留他。
  夏至走后，办公室内又安静了莫约半分钟。
  “咳咳……咳咳咳咳……”半分钟后，唐驰终于忍无可忍地呛咳起来。他捂着嘴弓着腰整张脸涨得通红，却仍艰难地吐字。“对……咳咳咳，对不起……咳咳，你、你们聊……”说着，他也慌忙退了出去。
  唐驰走后，蒋原又狠狠地瞪了关山一眼，终于也走了。
  眼见人都走了，沉稳如关山也终是撑不住了，捧腹大笑。
  哪知这笑声刚起，关海立刻横了他一眼。“你把夏至宠坏了！他平时应对媒体也这么语无伦次、不知所谓？”
  “大哥不觉得夏至解围解地恰到好处么？”关山笑眯眯地在关海对面坐了下来，一脸宠溺地给夏至洗白。“要我说，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从来最难对付！”
  关海想到老狐狸如蒋原竟也被夏至随意一句顶地满脸尴尬落荒而逃，也不禁莞尔。把达瑞找别的公司收购美亚音乐部的消息透给关山，蒋原以为这是出卖，关海却从来不这么认为。蒋原野心勃勃要独霸流行音乐市场，关海却知道那《反垄断法》从来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蒋原本就跟金宗辉掐地你死我活，若是再收购了金宗辉的老东家，这岂不是给金宗辉加筹码？如今是利字当头，蒋原一时把持不住。但关海确信，等蒋原冷静下来，自会明白他的一番好意。
  却是关山回想起这些年来与蒋原打交道时那无从下手的憋屈吃力，不由叹道：“难得见到蒋先生真情流露，大哥，看来他真的很在意你这个朋友。”
  听到关山以如此温和的态度说出这一句来，关海不禁凝眸看了他一阵。关海很清楚，关山更清楚：别看蒋原今天就这么轻易地走了，达瑞和光影之间的全面竞争却才刚刚开了个头。这种时候，关海的立场绝对举足轻重。可就在这种情况下，关山仍能赤诚坦然毫无芥蒂地提醒关海珍惜他与蒋原之间的友情。关海知道，他这个弟弟的心是极善的。而也只有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哥哥，才能养出如夏至那样天然率真的好弟弟。“既然你要在京城留一阵，找个时间我们三兄弟一起吃顿饭。”
  关海提起关乐，关山即刻警铃大做，拉下脸问：“什么情况？”
  关海对这个才满17岁的幼弟也很无奈，答话时眼神竟略有发飘。“他说对娱乐圈感兴趣……”
  关海话没说完，关山已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大哥，关乐目前最需要的不是追求梦想，是被打一顿！”据关山所知，关乐的叛逆期从十岁开始至今没有痊愈的苗头，这些年来，他做过旅行家梦、做过美食家梦、做过职业赛车手梦、做过黑道老大梦，现在再来一个明星梦真是见惯不怪。对付这种熊孩子，如果打一顿不行，那就打两顿！可惜，林康贤与关海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对关乐心慈手软，以至于关乐越来越无法管教。
  关海略有赧然，最后丢下一句：“吃饭的时候，记得把夏至也带上。”急急走了。
  送走关海，关山又熟门熟路地绕去了唐驰的办公室，顺手就把正被唐驰搂着脑袋又亲又揉的夏至给解救了下来。
  “真讨厌！我一会还要见记者呢！”夏至忿忿地抓着自己那已被揉成鸟巢模样的发型，对唐驰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