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好？以前又不是没做过！”夏至奇道。
  望着夏至坦然无邪的脸孔，关山实不知该如何拒绝陪夏至试戏的要求。——所以，刚才要是没讲和就好了，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一口回绝！“好……好吧，”关山认命地开始履行一个“好哥哥”的义务，一如他曾经做过的那样。“试哪段？”
  “这段！明天就要拍了！”两眼亮晶晶的夏至赶忙塞给关山几页剧本，那急切的模样好似唯恐关山忽然反悔。
  关山沐浴在夏至殷切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翻阅剧本。夏至明天将开拍的是他与曾一敬的一场对手戏，剧本说的是谢元邀请蒋进围观他们研发项目的进展后主动提出两家公司合作研发的建议。
  似这等商业洽谈，关山自20岁创业以来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回，绝对比任何演员的表演都更为驾轻就熟。可这段戏的特殊性就在于：谢元与蒋进并非普通的潜在商业合作伙伴，他们之间早已暗藏若有似无的情愫。是以，按马捷南要求，夏至和曾一敬必须在这绝对正经的商业洽谈过程中演绎出那抹疑真似幻的暧昧气氛来。
  不是亲热戏！读过剧本，关山的心倏忽一落，一时五味陈杂，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庆幸还是失落。只见他在训练室的沙发内落座，一面伸手向夏至背后的另一张沙发，一面说道：“既然是正经的商业洽谈，以谢元的心性，他是不会轻易将私人感情也放上谈判桌的。既然如此，眼神和肢体语言都不合适。要让观众从这场戏里看出他们之间有暧昧，必须是情难自禁。而从剧情来看，这场戏是谢元和蒋进之间第一场单独相处的对手戏，点到为止就好。夏至，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夏至顺着关山的示意在他对面落座，点头道：“体现谢元对蒋进的特殊，我准备用一些不经意的小动作来表现，这个的确不难。真正让我感到难以把握的，是谢元总裁的身份。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像个正经做事的总裁而不是个只负责谈恋爱的总裁？山哥，换做是你，面对这种曾经是亲密好友的潜在商业合作对象，该怎么应对？”
  “会比较放松。”关山不假思索地道，“夏至，华夏国一向是个人情社会。虽然是在商场上，但有时候谈交情会比谈利益更行之有效。”
  “这样？”关山话音未落，夏至已懒洋洋地瘫在了沙发内。
  “别闹！”关山好气又好笑地走上前来，一手摁住夏至的肩头，一手贴上了对方的腰背部。“肩放松，腰绷直。记住，商场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泄了气势，要外松内紧。”
  夏至在关山的纠正下双肩微沉挺直腰杆，眼神也配合着体态瞬间一变。虽说身上仍是一件普通的休闲夹克，可那精明强干的气势却已显山露水。
  关山显然对夏至迅速入戏的本领十分满意，轻声提醒道：“朋友相见，语气要亲近；但邀约合作伙伴，分寸要自己拿捏。上位者，语调要缓，不疾不徐才有底气。好了，开始吧！”
  “大学毕业到现在，也有三年没见了。怎么样？这些年还好吗？”带领着蒋进参观过公司的研发部，谢元很自然地将人带入了自己的办公室。鉴于跟在两人身边的一群手下都已听吩咐去休息，谢元只能亲自给蒋进泡上一杯咖啡。
  “还不错！……严格来说，是如鱼得水。”蒋进随手脱下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四仰八叉地倒在了沙发内。“就是少了你这个对手，难免有些寂寞。”谢元和蒋进在米国时学的都是计算机专业，且两人都在软件研发方面有天赋，可说是一时瑜亮。
  正端了两杯咖啡转身的谢元闻言一愣，隔了一会方含笑将咖啡杯递了过去。“曼特宁，不知道还合不合你的口味？”
  正拧着眉跟领带结搏斗的蒋进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大大咧咧地指了指面前的茶几。
  谢元端着咖啡面色奇异地注视了蒋进一会，自从坐上思迅总裁的位置，已经很少有人敢这么使唤他了。可最终，谢元只无奈而笑，顺从地将那杯咖啡摆在蒋进身前的茶几上。
  “呼！总算扯掉了！差点勒死我！”好不容易将领带撕撸开的蒋进皱着眉头一脸厌烦地将那条贵到离谱的领带团成一团扔到一旁，随意地好似在扔一截一文不值的烂麻绳。“要不是爱姐坚持，我才不系这玩意呢！”蒋进挑剔的目光落在至今仍衣冠楚楚的谢元身上，片刻后，他忽而“啧”了一声，不可思议地发问。“谢元，你怎么受得了？”
  谢元哑然失笑，温和道：“这里是华夏不是米国，我是思迅总裁，出门总要体面，穿T恤牛仔是要给人笑话的。”
  “体面……”蒋进将这两个字轻轻重复了一遍，忽而神情莫测地一笑。“你一向都是个体面人。”
  谢元不知为何瞬间一窒，他抬头望住蒋进。蒋进亦毫不畏惧地回望向谢元。四目相接，两人眼底皆是一般无二的波澜不惊。
  数秒后，竟是谢元率先移开了目光。“阿进……”
  “好了！”哪知谢元话未出口，蒋进已先一步出声了。“你的江山我也看过了，是兄弟的就开门见山吧！今天找我来，有什么目的？”
  再度被蒋进打断思路，谢元不由又是一怔，片刻慌乱的目光竟无意识地落在蒋进面前的那杯咖啡上。——这杯咖啡，蒋进始终没碰。意识到这一点谢元右手食指忽而轻轻一颤，当他再度抬起头时，已然恢复了一贯的不动如山。“是这样，思迅最近在研发的‘天机’智能手机操作系统，出现了一点问题……”
  蒋进面色奇异地发问：“你不会是要请我吧？……给自己对头的公司打工，我老爸会杀了我的！”
  “合作，是合作。”谢元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道。“思迅跟盛科合作。”
  蒋进呆滞良久，半晌方艰难地挤出一句：“谢元，你可真敢想！”顿了顿，他又一脸无奈地补上一句。“这种事我可做不了主。”
  谢元顺手自办公桌上抓起一份文件飞掷向蒋进，没好气地道：“知道你做不了主，请你当回信差。”
  “了解！”蒋进接过文件，这便站起身来。
  “这就走了？”蒋进的背后，谢元幽幽发问。
  “难得谢爵士赏脸请我帮忙，我能不特事特办么？”谢爵士，这还是谢元在米国求学时同学给他取的绰号。意思是说，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出于何种情况下，谢元永远完美保持贵族人设不崩，好似传承了几百代连家里的一条咸鱼都蕴藏着祖上无上荣光的名爵。前一句似乎仍是笑言，可蒋进的后一句话音却明显冷了下来。“再说，你找我不就为了这件事么？”
  谢元点点头，客套却冷淡地应道：“多谢。”
  “客气！”蒋进没有回头，拉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直至门外再无声息，谢元方揉着眉心疲惫一叹。茶几上的咖啡已是微凉，可他却仍然欠身将原本属于蒋进的那杯咖啡端了过来慢慢啜饮。不知为何，这孤独的姿态竟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好！卡！这条过了！”
  伴随着导演马捷南的一声令下，全场都在鼓掌，庆祝今天的拍摄任务顺利完成。唯有一旁坐镇的关山心绪复杂，仿佛羞愧又有些难言的悸动。
  作者有话要说：
  蒋进：你找我不就为了这件事么？
  马导：其实也可以是为了别的事。
  谢元：……
  第100章 暗涌（六）
  通常而言，只要影片拍摄顺利, 休息时间导演是不会过问演员的作息的。于是乎, 麻将桌又支了起来。三年过去, 夏至已有了固定的麻友，三不五时就要在微信群里呼朋唤友过个手瘾。眼下, 坐夏至对面的是蓝盈，他的左手边是寇钧，右手边是曾一敬, 打的是二番的广东麻将。夏至的三个麻友中, 寇钧精于计算、蓝盈技术全面, 夏至本人运气逆天，从来都是赢多输少。唯有曾一敬, 吃牌看心情、听牌凭手气, 和牌当然只能靠信仰。
  ——由于曾一敬是无神论者, 所以, 他一向是输多赢少。
  而赌桌上，向来都是输的人瘾最大。也幸亏几位麻友打牌全为娱乐并不以此谋生, 否则, 只怕曾一敬要倾家荡产。眼下, 他们几个已打满了12圈，曾一敬又毫无意外地输出去七百多。输家火眼金睛还要再战翻本，几位小有进账的赢家却都兴趣寥寥, 开始吃着宵夜闲聊。
  蓝盈一面吃着不加蜂蜜的龟苓膏一面叹气：“前几年还能吃麻小，现在连龟苓膏都不能加料。一年不如一年了啊……”蓝盈今年才25岁, 正是花旦正当红的年纪。为了能在最好的时光留下最多的经典作品，她的经纪人一向对蓝盈严格要求。
  “增加运动量啊！”这是撸烤串的夏至的建言。
  “你偷吃啊！这么老实干嘛？”这是同样有“戒口令”在身却仍在吃麻小的曾一敬的主意。
  “体能有限！”蓝盈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夏至，又翻个白眼给曾一敬。“我可不想跟你一样，因为偷吃巧克力被挂网！”
  在娱乐圈，一个巨星的崛起总能引领一代人的审美风向。自从夏至坐稳一哥的位置，国人对男星审美就不再是亦正亦邪的霸道总裁，而是文武双全、亦庄亦谐、能攻能受。而鉴于夏至的微博上最常放的照片就是他的各类运动照，这些年男星健身亦成风潮，谁若没有六块腹肌两条人鱼线，简直不能出来见人。而受夏至影响，曾一敬的经纪人自然也对他严格要求。可偏偏，曾一敬是一个跟夏至一模一样的吃货却又没有夏至那种对各类运动近乎变态的热情。为了管住曾一敬的嘴，经纪人是操碎了心。莫约一年前，经纪人正式在曾一敬的微博和官方后援站上发出号召：为了曾一敬的身材考虑，请粉丝们不要再给他寄送任何零食！
  粉丝们打趣了一番曾一敬变化多端的身形后，一致认可了经纪人的这项提议。之后那一年，任凭曾一敬在微博上大晒减脂餐哭诉惨无人道，众粉丝们也自佁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