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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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排第七 更新:2024-05-23 21:16 字数:4277
闻玉一怔,看一眼旁边的穆云琛讷然道:“家主何必这般客气,当初朕也是受云琛之托传书给家主,如今这般……是朕欠家主一个人情。”
清欢听了闻玉的话竟是来不及多想她究竟能用着一刀换来多少利益,只是在巨大的震惊之下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穆云琛:“是你?是……是你!”
“怎么,难道家主竟一直不知晓此事?”闻玉也纳闷的看向穆云琛,“当初不是云琛在丹阳姑姑的月镜湖夜宴上说你对他有数面之缘曾出手相助,所以当初才让朕传书给家主劝你速速离京?”
“穆云琛……”
“你不要说话!来人去请随驾太医!”
穆云琛眼下没有时间想别的,他瞳仁通红紧紧抱着清欢,心下全是如何才能帮她迅速止血。
清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穆云琛的脸上,这一刻她在震惊之中忘却了所有,她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青涩、温润、儒雅的少年如今带着近乎疯狂却又不得不极力隐忍的强烈怒意,看他用尽全力保持的平静和极力克制的通红眼角,以及几不可查的抿成一线的微微颤抖的殷唇。
闻玉也察觉到了二人间不一样的氛围,他看着从未表现出如此神情的穆云琛,斟酌开口道:“云琛,你……”
“恕臣此刻无法冷静侍驾。”
穆云琛看都没看闻玉一眼,抱着清欢起身只留给文娱一个毫不停留的背影:“臣告退。”
半个时辰后,随驾御医和两名医女处理好清欢的伤口从她的大帐中告退而去。
“这药是圣上亲赐的雪莲膏,镇痛止血,家主可觉得好些了?”
兮姌为清欢端上一盏温水,带着关切与责备轻声道:“家主明知道如今的圣上与当初的六皇子不同了,何必为了他挡这一刀。”
清欢半闭着眼睛靠在床榻的软枕上,面色有些憔悴发白,但仍然掩不住她五官过分艳丽的美。
“当时不过是想用这一刀唤起闻玉与我当初的亲情,只要他动摇了,我与朝廷之间就有更多的斡旋机会,再怎么变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信他是绝情之人,仍能一步不退。”
清欢接过温水饮了一口道:“我想最少也算是我还他一个人情了,虽然目的早已不在单纯,我也是看不得他死在我面前。”
清欢说着竟然嗤笑一声,自嘲道:“我本以为闻玉与我多少有着姐弟情谊,可谁又能想得到我以挡刀的法子唤起的情义不过是个误会。当年在紧要关头还能想起我,放出消息劝我离京的,呵呵,根本就是另有其人。”
兮姌也略感意外,但她微一沉吟便不确定的说:“当初是……穆九公子?”
无怪兮姌诧异,当年清欢为了与穆云琛断的一干二净是怎么对他的兮姌心知肚明。但凡是个有自尊有血性的男子都忍不了那般折辱,他当年定是被清欢伤透了心恨到了骨子里,不然也不会重病之下亲口说出恨她的话。
虽然穆云琛现在经历了宦海沉浮已将当初清欢为他好的目的看穿,可当时他确确实实是恨透了清欢。
但即便是那样,他还能在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想着放出口风救清欢离京,这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清欢没有回答兮姌,她沉吟片刻眸光一转道:“穆云琛呢?”
“穆相之前一直守在家主大帐外面,后来灵俏小姐那边来人了,该是小姐从外面玩回来找不见他害怕了,他便先回去瞧小姐了。”
清欢微微颔首,虽然能理解穆云琛的举动,甚至更赞成他去照顾灵俏,但她心底还是不自知的多少溢出了一些失落。
“家主,赵兰泽来探望家主,已经在外面站了不短时间,说是想亲自向家主救其师妹的事致谢,家主见不见他?”
“让他进来。”清欢眸光讪讪,心情晦涩,找点别的事或许还能好一些。
第110章 小甜甜
赵兰泽入内后先向清欢行了大礼,言辞恳切之至:“若非家主出手相助, 今日师妹已遭不测, 多谢家主大恩。”
清欢半靠在软榻缓缓道:“没什么, 元林鑫作死教训他也是应该。你那师妹,喜欢的人是你吧?”
赵兰泽抬起眼睛一时有些慌乱。
清欢狩猎一天又受了伤, 此刻也没有太多精神和力气, 躺在软榻上慵懒的笑出了声:“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那姑娘危难时刻不想着自己的安危还忧心元林鑫往后难为你, 定是很喜欢你。”
赵兰泽轻轻出了口气,柔美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清欢年少时就喜欢看画本子,见赵兰泽这副神情不禁也被勾起了些许兴趣:“怎么, 不喜欢她?”
赵兰泽学戏, 声音柔和温润却带着无奈, 摇头道:“师妹是好人家的女儿, 一时好奇才私自离家寄名在班子里学戏, 而我只是一个玩物并不想让她跟着我日后也轮入贱籍。所以……即便她今日收了天大的委屈, 我也忍着不去看她。”
别人的事清欢不想评论过多, 只是随口说道:“那你是够狠心。”
赵兰泽薄唇轻启道:“为她好,自然是狠的下来。若是真狠不下这颗心,还不如就跟她好,反反复复才是折磨至深。”
若是真狠不下这颗心,还不如就跟她好, 反反复复才是折磨至深。
清欢琢磨着这句话竟然失神了。
“家主?”赵兰泽轻声再拜, “我虽与师妹今生无缘却愿她一生安康顺遂, 再拜家主救师妹之恩,若有他日家主需要……”
“不必了。就当我谢过你六年前第一个传信让我离京的心意。”
赵兰泽摇头道:“当初是穆相,不,那时还是九公子,是他以身饲虎在李如勋身侧放出了消息,这才让三皇子和当今圣上幸免回宫遇难,也是九公子最先让我写了字条传信给家主。”
清欢眉梢一挑。
呵,原来一个两个,背后之人竟都是穆云琛。
赵兰泽知道穆云琛对清欢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便也希望他求仁得仁,趁机道:“家主要谢也该谢九公子,兰泽不过是……”
“我要谢谁,还轮不到你教。”清欢冷冷的打断了赵兰泽。
赵兰泽微微垂下了头,拱手道:“兰泽僭越了。”
“你有担心旁人的心,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摆脱元林鑫,他这个人,睚眦必报心眼小得很。”
提起元林鑫,赵兰泽脸上皆是激愤难平的神色,恨声道:“元林鑫癖好不净以伤人取乐,不知害了多少人!他往日对我多有欺侮,若不是我得几分圣顾他尚有忌惮,恐怕早已死在他手上,如今结下这番冤仇,我便拼了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他再有欺凌师妹的机会。”
赵兰泽与穆云琛的容貌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再用特有的柔美嗓音说出这般毅然决绝的言语,更让清欢想起几分穆云琛当年的执着和痴性,原本对赵兰泽这等并不入心的人也生出几分同情。
更何况元林鑫确实该死,就凭他当年对穆云琛起的那等龌龊心思他都应该立刻去死!
可恨这种人,偏偏因为家族利益杀不得。
清欢冷冷道:“似元林鑫这等人不知为一时兴致害死了不知多少鲜活性命,千刀万剐都不够还他此生做过的恶行。”
清欢若不坐在这个以大局为重的家主之位上,凭她的性子,当年要的就不只是元林鑫这条狗腿了。
清欢望向眼中蓄满孤勇的赵兰泽,她忽然浅淡的笑了:“无论当初劝我离京是谁的意思,事实总是你传信来给我的,再者曾经你也坐过几日我的座上宾,我宇文清欢想罩个人还不是什么难事。”
赵兰泽连忙道:“家主不必为难,家主如今须得其他几位门阀家主的共同支持方可顺利回京重掌朝堂之权,元林鑫毕竟是大将军的弟弟……”
他虽然跟闻玉和穆云琛都有些交情但自知朝堂牵涉极大,这些小事说出来也不过是让他们帮忙解一时之难,惹恼了元家定还是师妹和戏班受牵连,毕竟在门阀和戏子之间,他很清楚闻玉和穆云琛会怎么选。所以他根本也不会开这个口让他们知道。
朋友尚且如此,需要其他门阀支持的清欢就更没必要帮他了。
但这是清欢却偏偏说道:“这你就不必多想了,正是因为他是元林川的弟弟,我才一定能元林川好好管教他。”
她随意一笑道:“若是他屡教不改再敢招惹你——”
清欢盈溢的桃花眸微动,眼中漾起了一丝不自觉的傲娇笑意:“我身为宇文门阀一家之主自是不屑于再亲自动手收拾元林鑫,不过,你不是和穆云琛交好吗,你直接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让他直接替你出气,只要给元林鑫留口气就行,卸胳膊卸腿都算我的。”
“啊?”
赵兰泽听了清欢这话有点懵,她这是帮当朝首辅穆云琛拿主意了?他当然知道穆云琛嗜权,哪怕圣上的吩咐他都要择其利弊,掂量几分是否对自己有利可图,但他唯独不会不听清欢的话。
清欢的话在他那里,比圣旨都管用。
“我说我罩着你了。”
清欢风轻云淡的说:“你和你师妹将来如何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不想知道,我倒是可以保证在没有外力拆散你们。”
赵兰泽怔了片刻,立刻跪下谢道:“只要师妹好好的,我,我——我多谢家主大恩!”
清欢也没多少精神再跟他多说,让赵兰泽退下后便宽衣就寝了。
清欢受伤了,也累了,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睡着,可偏偏她宗室想到闻玉和赵兰泽告诉她的那些话——当年是穆云琛将她的安危放在了第一。
当年……
是他最恨她的时候啊。
若是真狠不下这颗心,还不如就跟他好,反反复复才是折磨至深。
清欢无端想起了赵兰泽这句话。
当年她是真的狠下了心的,是真的想与他再无瓜葛的。
那现在呢,他又缠上来,她又到了该下狠心的时候。
她该下狠心吗,她还下得了狠心吗?
清欢这样问着自己,却没有答案,想着想着她就真的想睡了。
睡了或许就又梦到了他了,她就可以看着他,问问他,她或许会得到一个更直观的答案——她还能不能再狠下这颗心。
夜阑三更,虫鸣阵阵。
穆云琛站在清欢大帐外面,望着营地漫天繁星,想到受伤的清欢心绪难平。
“穆相,家主就寝了。”兮姌在他身前恭敬一礼。
“她的伤要紧吗?可又说身上其他地方不适?她……”
“家主身上只有一处刀伤,虽然伤口略深但不伤及要害,之事外伤而已,今日御医在的时候不是已经向您禀过了吗。”
“哦,是我,忘记了。”穆云琛摇头一笑,这才觉得自己关心则乱这话问的的确可笑了些。
不过他是真的很担心清欢,今晚哄灵俏入睡都心不在焉,又不能将清欢的伤势告诉灵俏怕她难过立刻就要来看清欢,所以反而让小灵俏更不满,迟迟拖着到了近三更才睡着,穆云琛也才刚有机会脱身便急急地赶来了。
“穆相若无他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留步!”
兮姌回头见穆云琛有些尴尬的松开了拉她衣袖的手。
“兮姌姑娘,我……”
穆云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殷唇开合几次才偏开视线道:“可否通融,让我进去进去看看她。”
“穆相,家主已经睡了。”
“我知道,但是……”
穆云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明知道兮姌不可能让他去见清欢,但他就是想见她。
他一想到清欢受伤了心里就又痛又堵,就算知道她无甚大碍也不能说服自己,他就是要去看着她守着她,哪怕只有一小会他也能让自己安心,否则他这一夜都不可能安枕。
袭人沉吟片刻,略微回首对账外的侍女和护卫道:“你们都先下去。”
穆云琛感觉兮姌似乎动摇了,立刻道:“我只是想看看她。”
兮姌笑得如往常一样礼貌得体,她稍稍欠身为穆云琛让住前路道:“穆相请。”
穆云琛是想说服兮姌,可没想到兮姌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他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