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小听了，心头一阵苦涩。
  所谓茅山道士，却被这幻情草戏弄如此。
  若是换成了姬雪薇，绝对不会像她这样狼狈。
  见她神色变化，冥眯了眯眸，“瀛洲千里冰封，寒气逼人，鬼怪来此灵力也会逐渐凝涩，更别说你。”
  心中一动，戚小小不敢直视冥的眼睛。
  他所说的这番话……是在为了自己开脱吗？
  冥并未多说，抬手一挥，黑色的屏障附在戚小小身上，似乎隔绝了所有危险。
  “这里奇花异草太多，让人防不胜防，你灵力虚弱，还是小心一些为上。”冥深深看了戚小小一眼，拉起她的手，“在这里只有我能触碰到你。”
  戚小小感受到男人掌心微冷，却又想起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事。
  千百年前，姬雪薇和冥……
  自己终究还是沾了转世的光，要不然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脑海中，姬雪薇微微蹙眉，“小小，并不是如此，你是你我是我，冥向来一往情深，可绝不会连这些都分不清。”
  戚小小摇了摇头，嘴角笑容略带苦涩。
  “我在幻境中起了害你之心，你没有怪我，如今还为我开脱……”
  一时间，姬雪薇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头顶天空的颜色逐渐暗沉，山雨欲来风满楼。
  走到一处空荡荡的结界。
  那大门高达上百尺，直插云霄，却只有站在面前时能够看到，上面雕刻着毒蛇与巫女，看起来诡异异常，散发着黑森森的鬼气。
  “这里就是胤都入口。”冥神色严肃，盯着面前的大门。
  若是在正常的环境内，小小的胤都守候者并不能和他相匹敌。
  可是如今在瀛洲，千里冰封，灵气凝涩，守候者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若是真动起手来，他不一定能够占到上风。
  戚小小只感觉冥不晓得气场似乎有不规律的波动，周围的空气在被无限的挤压，一股森冷之气从脚底蹿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来了——”冥声音微沉，抬起眸子。
  男童女童各自站在大门两边，脸上戴着的是东瀛常用的能乐面具，嘴角的笑容扯着耳边，身上穿着花纹繁复诡异的和服，伴随着桀桀的笑声。
  两人面容精美，发丝雪白。
  “冬之雪，山之谷，魂引之处有白骨。”
  “母之艳，子之贱，亡灵安息需血缘。”
  清脆的孩童声音将这一连串诡异的歌谣吟唱，戚小小打了个寒战，“他们就是胤都守候者？看起来年纪很小……”
  在这种阴冷之处，必然不可能有活人守护。
  这男童女童定然是厉鬼，只是不知道……
  冥眼睛闪烁着阴沉的情绪，淡淡道：“雪童，他们的母亲雪女含怨而死，这两个小鬼又被虐待，强大的怨气爆发，永远留在了胤都。”
  守候者四时变幻莫测，而雪童便是其中最阴最险之人。
  戚小小蹙了蹙眉，她虽然是茅山道士，却对这种事情相知甚少。
  可是仅仅听着雪童的来历，就能猜测到其中有多强的怨气，恐怕不好对付。
  如今冥身体里还有红莲残余，自己又是个半吊子，不一定能够对付。
  “桀桀……遥远的东方来客……你们擅闯胤都……是想要做什么？”女童歪了歪头，脑袋上的能乐面具掉了下去，露出一张惨白的人脸。
  眼眶中没有眼睛，空洞无力，似乎还流着血水。
  冥按住戚小小的手，声音冷凝，“取该取之物。”
  女童怔了怔，并未回应，男童头顶的能乐面具扯了扯嘴角。
  “该取之物？瀛洲并没有两位的气息，擅闯胤都者，死！”
  随着他的声音，戚小小身边的能量罩似乎又抖动一番，上面带着种种裂纹，似乎濒临崩溃。
  “我们并没有闯入。”戚小小强忍着牙齿打颤的欲望，“更何况瀛洲就是靠着来来往往孤魂野鬼的死气才能维持现状！”
  男童女童听了这话，开始咬起了耳朵。
  “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姬雪薇叹了口气，“我听说过这里的繁华，就算是鬼蜮也是来来往往无数亡魂，如今却成了真正的死域。”
  戚小小抿了抿唇，在她记忆中关于瀛洲少之又少。
  冥环顾四周，他从未来过瀛洲，也只是在书籍上所听所见。
  传闻中奢华阴森，如今却是一片萧瑟……
  “你们要来取什么？”男童触及冥打量的目光，脸色阴沉。
  戚小小心中微沉，这离枯草并不常见，这两人还不一定会给。
  冥波澜不惊，语气平淡，“离枯草。”
  话音刚落，周围鬼气生疼，戚小小身边的防护罩随着一声尖利的鬼啸，应声破碎。
  “果然！”男童撕下能乐面具，牙齿尖利，面色青白，直接扑了过来。
  冥蹙了蹙眉，只身挡在戚小小面前，一时间僵持不下。
  “离枯草虽然珍贵。”冥应对着男童的攻击，显得格外风轻云淡，其实戚小小已经能感受到他手间的汗珠，“却不及恢复当年胜状。”
  如今他功力被限制了一大半，却还能应付这两人。
  男童神色微怔，女童的吟唱也戛然而止。
  当年胤都可以说是第二个地府，如今却因为供奉越来越少，逐渐零落。
  他们的母亲雪女也在不久前彻底消失，一捋灵念都不剩。
  如今这千里冰封的瀛洲，拥有灵力的亡灵也只有他兄妹两人而已。
  “……你怎么知道？”女童身上的幽怨几乎能逼人心魄，血泪逐渐流淌更深，滴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显得格外诡异。
  戚小小看向冥，男人薄唇微抿，“你们的鬼玉已经褪色。”
  脑海中，姬雪薇轻笑一声，“果然如此！”
  不知为何，戚小小心中一阵酸涩，她却什么都帮不上……
  顺着他的目光，戚小小看向城门口石块上镶嵌着不易察觉的幽绿圆玉。
  “只有瀛洲的厉鬼这边才会有这种东西。”冥低声开口。
  男童冷笑，黑洞洞的瞳孔中映射出幽绿，“与你们擅闯胤都者何干？”
  虽然他的态度仍旧非常不客气，却并没有动手攻击。
  戚小小松了口气，对冥不禁又添了三分敬佩。
  “你们永生永世困在胤都，无法外出。”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有些讥讽，“可我们不同，想让瀛洲恢复以往，并不是什么难事。”
  戚小小眨了眨眼，总觉得有些不对。
  虽然她只不过是灵力失了大半的茅山道人，却也知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如今瀛洲如此衰败，大部分原因是气数已尽。
  男童女童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他们如今已经走投无路，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可怜又可悲……
  “你能怎么帮我们？”男童神色严肃。
  如今胤都衰败，离枯草所剩不多，只有两株。
  若是用其中一株能换回昔日的繁华，那也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更何况眼前的厉鬼身上带着浓郁的煞气，寻常人等根本不能接近。
  绝对不是个简单人物。
  说不定会有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
  冥目光掠过胤都那高入云层的大门，冷笑一声，“怨气太浅，根本无法进入瀛洲这等地界，天灾人祸所带来的怨气可不是你我能够估量。”
  听着他所说的话，戚小小暗自心惊。
  天灾人祸？难不成冥是想要借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兴盛气数已尽的胤都……
  表情瞬间狂热起来，男童干枯的手伸了过来，“你有这样的能力？”
  男童女童被天道的力量禁锢于此，这种想法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
  但无法到达人界，自然只是想想而已。
  如今眼前的厉鬼煞气十足，自己几乎不能估量。
  冥神色平淡，挥开男童的手，“那是自然。”
  他确实有这样的能力，只是想不想做就是另说了。
  男童回头看了眼女童，女童身体微怔，半天才深深叹了口气，戚小小几乎能够听到耳边的哭泣，森冷之气从身体深处蹿起。
  “呜呜呜……”
  随着女声尖利的哭泣，女童的身影逐渐变成透明色，接近乌云的颜色，最后直接化成了一滩污水。
  污水之上，一颗翠绿的草株静静躺在那里，花心深处带着一抹殷红，像是那女童的血泪一般。
  看到此情此景，戚小小瞪圆了眼睛。
  她听说过离枯草这种东西，却从没听说过是从怨鬼身上所化。
  怪不得说整个胤都剩下两株，因为只有他们两个。
  男童看到女童化为虚无，仰天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吼，最后拾起地上那株离枯草，看向他们两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恨意。
  “等你们复兴胤都，我会把这株草交给你们。”
  戚小小抿了抿唇，摇了摇头，“复兴之事不是一朝一夕，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这样的厉鬼，所谓的约定对他们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空气冷凝，雪花飘落在戚小小肩头，却并不像是普通雪花那般轻飘飘的，直接将她的衣服灼烧出一块污秽的痕迹。
  若是落在血肉之上，必然痛苦不堪。
  冥微微蹙眉，若留在死境多一分，肉体凡胎的戚小小危险就多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