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晚心嘴角牵了牵，眼波横向他，小声说：“晟大爷，你好厉害。这话好听吗？”
  晟云寒低笑，头低下来，嘴唇在她的唇上轻轻地贴了一下，沉声道：“好听。”
  有这么一会儿，童晚心真的产生错觉了，晟云寒真的爱着她……要不然哪个男人会吃饱了撑着，非要伺候她洗头发？
  叮……
  急促的手机声把两个正抱在一起的人分开了。
  晟云寒听了两句话后，跳起来穿衣。
  “你干什么去？”
  “你睡吧。”晟云寒看了看她，拔腿就走。
  “喂……”童晚心拧拧眉，懊恼地躺下了。这臭家伙，把她一个人拽在火里烧，他跑了！
  此刻是凌晨一点四十分，她翻覆去地睡不着。
  叮……
  又是一阵手机铃声。
  她睁着酸涩的眼睛，从包里翻出手机看。养老院打过来的！她赶紧打开接听键，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童小姐，你赶紧来，你外婆不行了。
  这是童晚心在这世上唯一一个最亲的亲人了。她脑子里嗡嗡响了会儿，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在外面转了一圈，没见晟云寒的人影，打电话给佟畅，他还在医院照顾晟洛风。她懵了，半夜三更的，她要怎么下山去？
  “对不起，索道车晚上真开不了。”酒店大堂的人一个劲摇头，除了表示歉意之外，什么办法也给不出。
  “除了索道，还有办法下山吗？”她急得满头大汗，急声问道。
  “有……倒是有……”工作人员露出一脸为难的神情。
  “那你倒是说啊！”童晚心用力一拍桌子，大声说道。
  “有条小路，很陡峭，只能走自行车或者摩托车。”工作人员为难地看着她，“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也不能走啊？”
  有什么不能走的？她就能走！她一眼瞅到了院子里那些山地自行车，焦急地问道：“那些车干什么的？是下山用的？”
  “给客人们去山上玩的。”工作人员解释道。
  童晚心马上拿钱租车。
  工作人员拦不住她，只能给她一辆山地车，告诉她延着路牌过去就行。
  “只要骑四十分钟嘛，有什么远的。”她骑上车就走。
  想像过吗？在深夜的深山里，一个人骑着自行车穿行在风中。哗啦啦地叶片声响，还有分不清从来里传来的说话声，鸟儿呓语声，悉悉索索的草丛翻动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夜里，让人忍不住地心里发寒。
  童晚心强迫自己不去听这些声音，用力握着车把，拼命往前踩。
  这些年来一个人走的路还少吗？怕什么？哪有鬼？就算来个拦路劫财的也不怕！
  山路不好走，她啪地一下就摔了，拐弯的时候一不小心，又骑进沟里去了。跌跌撞撞，歪歪扭扭地一路往下冲，直到到达山底的时候，她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两条腿好像已经改了姓，不再属于她，一直在发抖。她在路上站了会儿，让双腿休息一下，也想碰碰运气，能不能拦到一辆进城的车。
  月光洒在黑漆漆的公路上，远方闪烁的灯光就像蜇伏在黑夜里的怪兽的眼睛，公路上这么空旷，陪着她的只有影子。
  童晚心绝望了，踩着车继续往前。该死的晟云寒，把她拖到山顶上去，自己却跑了。从这里骑车进城得要两个小时吧，她还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吗？还有，她根本就骑不动了！她快瘫倒了！
  她一面骑，一面急得哭了起来。背上的汗被冷风一吹，凉进了骨头里。
  汽车马达声远远传了过来，她喜出望外，赶紧停下来，伸着手向远方驶来的车打手势。
  车灯渐近了，银色迈巴赫缓缓停到了她的几边。
  “先生，能载我进城吗？我付钱。”她跑到车门边，弯着腰，急切地央求道。
  车窗打开了，姜云霆坐在车里看着她。
  “嘉楠！”她脱口而出，心脏猛地一紧。
  “嫂嫂是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姜云霆凝视了她一会儿，喉结沉了沉，低声问她。
  “哦……”她闭了闭眼睛，用力拉开车门，坐了上去，“送我进城。”
  姜云霆发动了车，转头看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童晚心不理他，拿着手机给养老院打电话，问在哪个医院。
  姜云霆静静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小声说道：“没事的，我送你过去。”
  童晚心抹了把脸，转头看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从分公司取点东西。”他唇角扬了扬，平静地说道。
  童晚心往后仰头，看他的耳后，轻声问：“你的耳朵后面有伤，怎么来的？”
  “这里吗？”姜云霆偏了偏脑袋，微笑着说：“小时候被铁丝划到的。”
  伤疤都这么像，这是什么缘份？
  “丁嘉楠……你有他的照片吗？”姜云霆问道。
  “没有。”童晚心转开了头。关于丁嘉楠的一切，就这么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好像他只是梦幻里的人物一样。
  “你们不是喜欢用手机拍照的？”姜云霆有些不信。
  “他不爱拍照，麻烦你快点开。”童晚心拧了拧眉。
  姜云霆不问了，载着她一路往前赶。跑车就是跑车，在无人的公路上跑得像能飞起来一样。童晚心不敢想像，如果没有遇上姜云霆，到天亮的时候她能不能赶回城，还是她已经跟一瘫烂泥一样瘫在路边，等着救护车拖她回去了……
  他开车很平稳，也不爱说话。车里飘着轻音乐，像催眠曲。童晚心也不知道是摔懵了，还是车里的温度太适宜，她居然睡着了。
  “嫂嫂，到了。”姜云霆停稳车，轻轻叫了她一声。
  童晚心睁开眼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到了。”姜云霆让她往外看。
  童晚心猛地站了起来。安全带拽住了她，不然脑袋一定撞出一个大包！
  “嫂嫂小心。”姜云霆熄火，俯过身来替她解安全带。
  这个男人真的很温柔，和丁嘉楠一样温柔，说话孔慢吞吞的。童晚心抿抿唇，小声说：“谢谢。”
  姜云霆朝她笑笑，“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童晚心摇摇头，拔腿冲进了医院抢救室。
  养老院的人就抢救室的门口站着，等着她去签字。童晚心匆匆签好了，趴到门上的玻璃窗去看……
  医生正用白布蒙上外婆的脸。
  她的腿一软，靠着门往下滑，双手贴在门上，额头往门上轻轻地撞。
  好了，她身边最后一位亲人也走了……
  她眼睛疼得厉害，心脏也是，一口气怎么都提不起来。
  “哎。”养老院的人扶住她，小声安慰她，“你外婆这也是解脱……让她安心上路吧。”
  老太太年纪大了，随时会有这么一天。童晚心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的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还是接受不了。不管外婆清不清醒，只要她活着，童晚心就觉得心里还有个依靠。可现在呢？现在她真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总得……总得给我留一个人吧……”她突然往门上用力撞了一下，哑哑地哭了起来，“怎么一个也不给我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我、我过年、过节的时候，让我一个人去哪里啊？妈妈，你看看我，你看看外婆也不要我了……你们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
  她崩溃了，拿着脑门当铁，一下下地撞门。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她背后伸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她睁着泪眼看他，哭着问：“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