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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白祺露出一个很微妙的笑容来, 嘴上却否认道：“不，我不认识这位客人。”
  彦明睿怀疑的目光在他和何易之间打了个转，不容置疑道：“说实话。”
  白祺飞快地瞥了何易一眼, 旋即低下头答道, “董事长，我只是听方小少爷提过几次，又见过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跟这位客人长得有些像, 所以我刚刚有些失态而已，真的称不上是认识。”
  彦明睿刚想说些什么, 彦卓便迅速打断了他：“方小少爷, 就是方令维吧？他跟你讲过什么故事, 说来听听, 我还挺好奇的。”
  “……这，不太好吧？”
  白祺看似为难地犹豫了一秒，而后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 就毫无负担地讲述了起来。
  天真单纯的方小少爷进入大学校园之后，跟同校的学长展开了一段缠绵悱恻的恋爱, 却不想对方劈腿成性，跟多名omega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 不仅好色而且贪财, 在每段关系中都处于索取的地位, 骗财骗色到最后才被人认清他的真实面目, 所以方小少爷悲愤欲绝, 对他恨得牙痒, 发誓要让他受到应得的报应。
  彦卓适时地作出恍然大悟的姿态来：“怪不得我们第一次遇见那小孩的时候, 他哭得那么惨呢。毕竟是初恋, 被骗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怜。”
  无视何易已然惨白的脸色，白祺又半真半假地补充道：“方小少爷说，他的那位前男友是在他分化成alpha之后才暴露出真面目的，也许是因为两个alpha没法结婚，所以没法顺利接手方家的财产，才——”
  “够了！”
  何易腾地站起身，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我是做错了事，可那也是因为觉得两个alpha之间不会有未来，再继续下去也只是浪费彼此的时间，我对方家的钱半点兴趣也没有！”
  白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原来您真的就是方小少爷那位前男友。可……不会吧？按照方小少爷的说法，在他分化成alpha之后，他的前男友依然毫无负担地花着他的钱，刷他的卡，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想断开关系的样子。”
  “我——”
  “咳、咳。”
  何易正要解释，便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声咳嗽打断了。
  何父站起身，歉意地冲彦明睿颔首道：“彦老哥，真抱歉，都是我没教育好孩子，今天让你看了笑话。”
  彦明睿已经换上了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再不复刚刚那个亲热和蔼的劲儿，听他这样谦卑地道歉，也只是微微抬了抬眼。
  何父拉着何易，又说了好些表达歉意的客套话，见彦明睿始终没有反应，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们父子走后，彦明睿意味不明地打量着白祺，似夸似贬道：“故事讲得不错。”
  彦卓站起身，立在白祺身前，挡住了彦明睿的视线，应道：“是我让他讲的，不用怪他。”
  “谁说我要怪他？及时让我认清了何易的真面目，避免你被这种人缠上，又歇了他们父子俩觊觎我们家业的心思，这不是一个大功劳？我反而应该奖励他才对。”
  彦明睿说着这样的话，在场却没有一个人当真，气氛依然冷凝着。
  果然，不过片刻，彦明睿又道：“几个亿的大单子，你倒敢编，把那父子俩都吓住了。可我更好奇的是，既然他已经不是你的助理了，那今天来找你的，为什么是他，而不是赵锡？”
  白祺和彦卓同时心头一震。
  白祺是来时关心则乱，彦卓则是刚刚完全被切断了和外界联络的途径，看见白祺的第一反应就是欣喜庆幸，完全没有想过暴露他们关系的可能。
  “之前有人跟我说你们关系不一般，我听听也就过了，一个助理而已，搞搞也就搞搞，我儿子高兴就好。可是现在，彦卓，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这么大的项目，让一个没有任何项目统筹经验的前助理来空降负责，而且没有通过任何内部竞聘流程，你先前以避免任人唯亲为理由遣送走的那些人又该怎么想？”
  彦卓悄悄攥紧了拳头，面上却沉着应道：“就项目负责人这一职位，虽然因为时间紧急所以没有走内部流程，但我有征求过合作方意见。而且他上任以来，在工作上的表现是公司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至于那些被离职的，都是先前在公司尸位素餐，没有任何产出却要领取高额报酬的员工。他们对集团没有任何贡献，却要集团来供养他们，这是异想天开。”
  彦明睿缓缓地点点头：“有目共睹，好一个有目共睹。你知道每天我要见多少个来告状的下属，说你以权谋私，让自己的小情人肩负要职，还正在给他铺路，准备让他坐上核心管理层的位置么？”
  本就提着一颗心的白祺蓦地抬起头。
  他从未听彦卓提起过这件事，难道是彦明睿道听途说，误会了么？
  然而，彦卓却没有否认：“一个小小的项目负责人，目前还谈不上要职。至于核心管理层，他的能力可以胜任，难道就因为跟我的关系，就必须避嫌么？”
  彦明睿猛地一拍桌子：“当然是必须避嫌！当初是你对我说，集团要发展就必须要转型，家族式企业走不长远，我信了你，所以早早退下来，放手让你去做，看着你把自家人清理得一个不剩，他们每天来找我苦苦哀求，我也都替你扛了下来，一个一个好言安抚，好不容易让他们安生下来，让他们别去给你添堵，现在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你打算怎么服众？”
  彦卓沉默片刻，蹙眉答道：“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会处置妥当的。”
  彦明睿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蓦地颓然下来，冲他挥了挥手，“是我老了，管不住你，你走吧。”
  彦卓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张口，拉上白祺就离开了。
  两个人上了车，彦卓先沉沉吐了口气，感慨道：“这一晚上，都是些什么事。”
  白祺默默地发动车子，驶下了山。
  “怎么不说话？”
  白祺盯着前面的路，说：“山路危险，我要专心开车。”
  彦卓暗暗觉得有些奇怪。山路固然危险，但这条路被彦家修得宽阔又平坦，实在没有为了专心驾驶就一句话都不能说的必要。
  直到下了山，驶入笔直开阔的大路，白祺还是没有理他，彦卓方才后知后觉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白祺这次没再吭声。
  彦卓意识到了他真的是在生气，连忙解释：“今天我是被骗回来的，老头子说要跟我聊聊他那个私生子的事，我没想到是要骗我见那个何易。”
  等红灯的间隙，白祺看了一眼满脸真挚的彦卓，轻轻一叹：“他不是想骗你见何易，而是想引我来找你。”
  刚刚彦明睿教训彦卓的那些话，白祺听得出来，一多半都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甚至就连何易这个人，恐怕彦明睿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刚刚他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何易过往经历的时候，彦明睿半点惊讶也没有表露出来，反应始终都是淡淡的。
  那搬出何易这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彦明睿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的……
  白祺已经有些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偏偏彦卓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他知道就知道了，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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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回总部报告的行程结束, 白祺很快就又要离开了。
  “别这副表情，马上就要到年底了，过不了多久, 我就能回来陪你。”
  彦卓听见他的话, 却依然没有松开死死拥着他的手。
  “不然，你别走了。我直接把你调回总部，免得你在外面每天风吹日晒, 忙得脚不沾地。”
  彦卓这话说得有些幼稚, 白祺却不敢只当玩笑，手指插入他的发间轻轻一揉, 警告道：“以后别再有这种想法了, 那天不是刚跟你谈过？”
  彦卓被这轻柔的力道安抚得心里舒坦, 便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 走总归是要走的，对于这种刚刚起步的新项目来说，负责人万万不可能坐镇总部遥控指挥, 不过好在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进行得八九不离十，年前忙碌一阵, 年底就能拿出更好的成绩来报告。
  只不过，走之前, 白祺又被彦明睿单独约出去了一次。
  这次见面, 彦明睿面上倒很和蔼, 仿佛那天晚上的事情并未发生过似的, 见到白祺, 便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坐。”
  这是一家装潢典雅、氛围幽静的茶馆, 偶尔来往的客人也都是斯文有礼的, 彦明睿应该不至于在这里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可白祺却丝毫不敢放下心中的警惕，依言坐下之后，挺直了脊背，时刻准备着小心应对。
  彦明睿伸手推开窗户，窗外竟是一片池塘。
  “你看，这池塘景色怎么样？”
  白祺只瞥了一眼，便答道：“这池塘只有一潭水，称不上景色。”
  “你说得对。”
  彦明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说道：“这里本来只有一潭水，没什么意思，更称不上景色。只有当主人花了心思，往里面种上些水生植物，比如荷花、黄菖蒲、一叶莲，再添上些活物，精心爱护养活，才能慢慢变成一处美景。”
  白祺心知他想表达的意思，却并不想接茬，只装傻道：“董事长如果想找我赏景，今天恐怕不太方便。我的航班还有三个小时就要起飞了，这里距离机场还有些距离，万一错过航班，耽误了工作，那就不太好了。”
  彦明睿放下茶杯，挑眉道：“他居然没有来送你？”
  “总裁约见了重要的客户，当然不会因为私事耽误了工作。”
  “我的儿子我了解，他重视工作，但也不会把工作看得那么重。”
  “那您可能还是不够了解他。”
  白祺一字一句地道：“他是个很敬业的人，为公司尽心尽力，对客户、股东和员工同样认真负责。”
  彦明睿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盯着白祺回道：“不是我不够了解他，而是我太了解他了。你说的，都是从前的彦卓。”
  白祺有些紧张地捏紧了茶杯的杯身。
  “从前的彦卓，对我管理公司的方式有很多不满，对我的行事作风也很看不惯。我始终都知道，他想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但我更想让他知道，人是有很多无奈的，并非所有事都是只要他想就可以做得到的。”
  “他从国外上学回来，学的是现代企业管理的模式，所以很厌恶家族式企业内那些抱团站队的小团体，也很讨厌在酒桌饭局上谈生意，更看不上我那些没什么本事，只靠溜须拍马就牢牢把住了高管位置的旧部和家里的亲戚。”
  “这其实没什么，因为当初我刚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但，想跟做是两码事。”
  “他比年轻时候的我更有魄力，所以做到了我没有做成的事。可他不得不承认，他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做完那些事，都是因为我在替他善后。而我善后的手段，恰恰就是他最看不惯的那些。”
  “不然，一个个手握公司机密的高管离职，一个个核心部门解散重组，还有一个个明明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被轻飘飘地打发，怎么会半点都没有闹大，半点没有影响公司的股价？”
  “现在他把公司牢牢抓在了自己手里，大权在握，地位稳固，他就以为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
  “可事实上，他并不能高枕无忧。那些人还躲在暗处，随时准备给他致命一击，随时准备抢回自己曾经失去的权力、地位和财富，随时准备着报复回去。”
  彦明睿说到这里，情绪又渐渐激动了起来，还以拳抵唇咳嗽了两声。
  白祺将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润润喉咙吧。”
  彦明睿掀开杯盖，抬眼望过来，“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不太清楚，您想让我说什么。”
  “那我就接着说了。”
  白祺默默地点了头。
  “其实，你跟在他身边，我本来是很放心的。”
  白祺动作一滞。他本以为彦明睿今天是来劝自己离开彦卓的，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