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作者:瓜子和茶      更新:2024-05-24 15:14      字数:3978
  阿吉很不认同地摇摇头,“您是我们金尊玉贵的西卫嫡公主,凭什么一到大夏就要上战场?出了意外谁能负责?您把小狼借给皇上当贴身侍卫用,已经很够意思了。”
  桃夭不在意的笑笑,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门外响起一阵蹬蹬的脚步声,石燕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抢在阿吉开口叱责前禀报道:“皇后娘娘,皇上回宫了!”
  桃夭眼中焕出藏不住的欢喜,提了裙子就往外跑。
  “还没梳好头发,急什么!哎呦,外裳也没披,只穿纱衣怎么行?”阿吉拿着梳子,急得原地直转圈,“快快,快去追。”
  话音甫落,商枝拔腿就追。
  楚离的龙辇就停在宫门外,几个内宦正忙着拆门槛,往里收拾东西,楚离穿着一身玄色绣金龙纹长袍,腰间系着深蓝色玉带,没有带冠,长身玉立地站在琉璃九龙壁前,正和三四个臣工说着什么。
  听见动静,他转身看了过来,眉眼清冷,气韵华贵,浅浅笑着,眼神又透出凉意,冷得像神山上万年不化的积雪,却让人心底不断涌出对他的渴望与热情。
  他一出现,所有的一切都远去了。
  桃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无法挪开眼睛,甚至没有发现小狼不在他身边。
  楚离冲她一点头,眉头微微皱了下。
  面前的女子,脸色潮红,呼吸急促,一袭轻薄的绯红纱裙下,玲珑有致的身躯若隐若现,随着胸脯一起一伏,雪白丰盈掩不住地露出小半个来,上面还有几颗晶莹的汗珠微微地颤。
  身旁的臣工们个个面红耳赤,早已深深低下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商枝慌慌张张跑来,匆匆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福礼,飞快给桃夭披上外裳。
  这时桃夭才发现自己有失皇后仪表,立时脸颊着火般的烫,支支吾吾说:“我一心想着早点见你,下次我注意……”
  “不妨事,大夏皇宫便是你的家,在家里,当然是怎么自在怎么来。”楚离笑了笑,挥手叫臣工退下。
  有个年轻臣子恍恍惚惚一头撞在柱子上,鼻青脸肿爬起来,羞得是掩面而逃。
  楚离没去理会臣子的失态,缓缓说道:“这次随朕回来的还有个人,和你相熟得很,她在战场上帮朕良多,你们要好好相处。”
  桃夭一时没不大懂他的意思,却见他转身走到龙辇旁,掀开帘子扶下一位女子。
  她的模样比不上桃夭,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瓜子脸小巧精致,眉眼柔和,可能不会使人一眼沉沦,但会让人联想起小桥流水,拂面翠柳,撑着油伞悠然走过桥面的温婉女子。
  桃夭的心蓦地沉下去,脸色苍白像窗户纸,半点血色全无。
  只听那个女子笑道:“姐姐,青荇……有礼了。”
  第2章 你会收了青荇吗
  桃夭和庶妹的关系并不好。
  四年前,她们误入黑沼林,桃夭看着野果子好看,随手摘了两个。
  青荇问她要了一个,紧张兮兮说:“姐姐饿了,妹妹替你尝尝有没有毒?”话音甫落,她就咬了一大口,快得桃夭都来不及阻拦。
  须臾,青荇脸色变得煞白,大汗淋漓呕吐不止——中毒了。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寻她们的宫人看到,更巧妙的是此时青荇还抓着她的手,气若游丝嘱咐道:“妹妹尝过了,有毒的,姐姐千万不要吃。”
  俨然是可怜的庶女妹妹帮霸道的嫡女姐姐试毒的场景!
  天地良心,桃夭只是觉得好看,并没有吃的意思。
  当时乱哄哄的,所有人都忙着救危重的庶妹,不是解释的时候。然而不过半日,青荇为她试毒的传闻甚嚣尘上,一时间众口纷纭,桃夭想辩白都无从说起。
  就连父皇都看着她直叹气,虽一个字没责怪她,也下令宫中不准再提起此事,但桃夭知道,父皇是信了青荇所言。
  只有母后和阿吉妈妈相信她。
  可母后生了重病,整日缠绵病榻,对后宫掌控力大不如前,有心无力,只能干着急,有一次竟然吐了血。
  短短一个月后,母后就薨了。
  有时候桃夭忍不住想,如果当时自己不找母后哭诉,也许母后不会那么快走。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母后的死,成了桃夭心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一道伤口,对青荇的厌恶,也成了她本能的反应。
  “你来做什么?”桃夭不客气地质问道。
  “我……”青荇往楚离身边靠了靠,“皇上带我来的。”
  语速缓慢,声音暗沉粗哑,不似女声,与她的外表极不相称。
  她原本有一把婉转如百灵的好嗓子,可惜那次中毒之后,嗓音就变成了这样。不过她没有因此自卑,说话反倒比以前多了,尤其是桃夭在场的时候。
  如今她又操着这嗓音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桃夭死死盯着她,眼神极其不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你奉了谁的令?安的什么心?”
  楚离面色微沉,冷冷说:“皇后,不要这样,她是你的妹妹,也曾救过你的命,你是六宫之主,多少留些体面。”
  他竟然维护她!自己才是他的妻,他竟然为一个外人当众下她的面子!
  如冰泉般清澈悦耳的声音,说着寒彻人心的话。
  大热天,桃夭却浑身冷得厉害,血液里好像流淌着冰凌,她紧紧抿着嘴,只怕一张口,就会哭出来。
  青荇眼眸微垂,十分柔顺的样子,“皇上息怒,怨不得姐姐,姐姐一向不喜青荇,乍然相见,难免情绪不稳。”
  继而抬头看向桃夭,上前一步道:“姐姐对我有诸多误会,我解释累了,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我帮皇上的心和姐姐是一样的,终归十几年的姐妹……咱们和好吧。”
  “装,继续装!”桃夭讥笑一声,“鬼才信你的话。”
  青荇叹息一声,落寞地退回楚离身后。
  楚离清俊的面孔没有任何波动,默然从桃夭身旁经过,不沾染她一片衣角。
  桃夭下巴微微抬起,腰背挺得直直的,藏在袖子里的手抖个不停。
  “公主……”商枝死死捂住嘴,呜咽了一声。
  皇上带了一个女人回宫的消息顷刻传遍了后宫,尤其此人还是皇后的庶妹。宫人们嘴上不敢说三道四,但不乏自以为“知内情”的目光暗中互相碰撞。
  “真是岂有此理!”阿吉妈妈气得浑身乱颤,“您过门不到一个月,还没圆房呢,他居然领个女人回来?这就是大夏国的规矩?”
  “也许并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桃夭无力地靠在美人榻上,声气虚弱,像是安抚阿吉,又像是给自己打气,
  “您还替他说话!”阿吉妈妈又急又恼,“不行,得派人跟皇上说一声……”
  这个“皇上”,自然指的是桃夭的父皇卫帝。
  “不行!”没等阿吉的话说完,桃夭猛地直起身来,“父皇老了,脾气又暴,知道这事肯定会气坏的,若有个好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能拿父皇的安康当儿戏,你们谁也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阿吉妈妈知道她心中症结所在,只能点头,转过身,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
  商枝忍不住问:“那该怎么办?”
  桃夭不由把目光转向窗外,“我们还没喝合卺酒,还没结发,他会来的……”
  夜深沉,不见月,不见星光,漆黑的夜幕如密不透风的帷幔一般扣下来,屋里只燃着两支细细的红烛,一切看上去都是影影绰绰的,盆花、桌子、珠帘仿佛在无声地跳跃着。
  一两声打更声透过重重暗影传来,惊醒了兀自怔楞的桃夭。
  她问道:“几更天了?”
  “二更了。”商枝小心翼翼说,“估摸着皇上不会来了,您早点安歇吧。”
  桃夭站起身,“他不来找我,我去找他,总不能叫他误会我,还有青荇的事他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白日里的事情商枝都看见眼里,很是心疼自家公主,忿忿道:“准是青荇公主偷跑出来找皇上的,当初她就看皇上的眼神不对劲,黏黏糊糊,没的叫人恶心!皇上也是眼……”
  她忍了又忍,好歹把“瞎”字咽了下去,忐忑问道:“公主,若是皇上真把她收入后宫怎么办?”
  他二人在战场一块呆了这许多天,说不上生死与共,感情也定然不薄,公主与青荇相比,占了名分,却输了情分。
  桃夭的脸涨得通红,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道:“那我宁肯离开。”
  公主有主意就行!商枝微微透口气,挑起一盏小巧玲珑的玻璃宫灯,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找出两个金护指戴在手上。
  桃夭奇道:“戴那个东西做什么?”
  商枝信心满满答道:“如果青荇公主胆敢勾引皇上,奴婢一把抓花她的脸!”
  “快收起来吧。”桃夭失笑,“用不着让皇上难堪,明天我与父皇修书一封,自有人过来带走她。”
  紫宸宫廊庑檐角下吊着一盏盏宫灯,微红的灯光连成一片片模糊的红云,有风袭来,红云便在天边无尽的黑中轻轻地燃烧。
  “起风了,要下雨。”商枝吸吸鼻子,“奴婢已经闻到雨腥味儿了。”
  桃夭不禁想,如果下雨了,楚离会不会留她过夜?
  偏殿书房灯火通明,桃夭止住要通禀的内宦,也不让商枝跟着——她怕这丫头一冲动,闹个不可收拾的局面出来。
  她悄悄走到格栅门后,探头一看,只有楚离和国师寂然道长在说话,旁边是内廷总管闻远伺候着,并没有青荇。
  桃夭一颗心顿时落回肚子里,待要出声,却听寂然道长说道:“……青荇公主的秘术着实厉害,皇上还是远着她些的好。”
  “不妨事,她不会害朕。”楚离的声音略带疲惫。
  “皇上这样笃定?贫道瞧着那位公主心思不纯,不是甘居人下的主儿。”
  “可她总给朕一种熟悉感,好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先不说这个,她的住处安排在哪里?”
  闻远答道:“回皇上的话,青荇公主选中了飞絮阁,说是想和皇后娘娘多亲近亲近。。”
  飞絮阁在凤仪宫后身,只隔一条甬道,抬腿就到的距离。
  桃夭暗暗啐了一口,跟我亲近?只怕是想给我添堵!心里又憋闷又奇怪,为何楚离说青荇熟悉?
  却听楚离道:“不妥,今天就算了,明天把她挪到空明轩去。”
  那地方位于后宫西角,离帝后的宫殿都很远,这是不是意味着楚离多少还是顾及到她的心情?如此一想,桃夭的心似乎热乎了点。
  寂然提议道:“这一仗南濮吃了大亏,南濮王绝不会善罢干休,两国大战一触即发,皇上,还是尽快与西卫联系,请卫帝多派些术士帮我们御敌。”
  楚离长长吁出口气,“不知他肯不肯答应。”
  桃夭暗道,这有何难?我去求父皇,万万没有不答应的。
  接下来是几声模糊不清的人语声,便听见重重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桃夭急忙后退几步,装作刚进来的样子“恰巧”碰上,寂然道长登时是满脸的菊花笑,拱手行礼后,抚着花白的胡须笑嘻嘻而去。
  闻总管见状也悄悄退了下去。
  “你来了。”楚离疲倦地向后一靠,伸手去拿龙案上的茶盏,忽而想到什么,手一顿,疑惑地问,“怎的没人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