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街上出现这样神奇的一幕。
  一众半百老人在一个年轻人的带领着一路小跑，年轻人时不时拿出手机查看地址，身后的众老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封羽，还有多远，你老师我两条腿快跑断了。”
  年轻人身后的矮个老人叫苦不迭。
  又一老人道：“可能持元青花的物主嫌咱们来得晚了，想来借此给咱们点颜色瞧瞧，情有可缘，谁让咱们晚了六个时辰呢，严正经帮着那人撒谎可不对了。”
  “一天修复完成，行内最资深的老师傅也束手无策的事情，那小子撒谎撒得好离谱，老子我过手的物件比他吃得盐还多，在我面前吹嘘，鲁班门前弄斧！我追那小子，让他瞧瞧我拼接的独门手艺，保准让那小子大开眼界。”
  “就在前面！我看见严正经那老小子了！”
  年轻人指着不远处激动地大呼，一众老人如同吃了兴奋剂，大呼小叫地往前跑。
  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老年人赛跑活动？这速度比年轻人一点不慢，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运动是好事，要注意身体啊。”
  “是什么新型碰瓷骗局吧，我现在在大街上一看老人奔我冲来就脚发软，刚才那群老人嗷嗷直叫地向我跑来，我差点没吓尿裤子。”
  众人跑到严正明处，一眼瞧见浸泡在离子水中的瓷器碎片，刹时心花怒放。
  严正明那老小子果然在骗他们，这些碎片泡在溶液中，先期准备工夫都做了，正等着他们拼接呢。
  “大家注意轻拿轻放，一个皮箱里放四五片，泡沫和其它缓冲措施再检查一遍，装完我打车……不好，我打电话叫个专车来……”
  为首的指挥的老头叫吴向典，是封羽的老师。
  一众老人不是第一次开展修复工作，在吴向典的吩咐下，编号的编号，清干的清干，工作有条有序，干得火热朝天。
  严正新拦住吴向典，刚要说话，被吴向典打断道：“哎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迟到是我不对，你不也撒谎哄骗我们了？你知道一群老人在大街上像猴一样赛跑是啥样？老子今天算体会到了。什么严正经，你这外号得换换了，我看叫不正经合适。”
  严正明拉住封羽，封羽抢先前道：“正明叔，你拉我干啥？你说桌子上那件瓷器？我看见了，没啥不对的，我要开始工作了，你通晓古玩不错，和修复古玩却是两个行业，你帮不上忙的……”
  刘小二抢道：“你们装错了物件，元青花已经被我江枫亲手修复好，桌子上那件古玩就是修复完成的瓷器。”
  这一刻如同有人按下时间暂停键，所有装瓷器碎片的老人停下手上的活，看向桌子上那个孤零零的大罐。
  吴向典最先缓过神来：“用的什么粘接剂？是不是市面上那些垃圾五零二或三a胶？……海克斯塔？这更不可能！使用海克斯塔要机器帮忙固定，每个粘接处情况俱不一样，所以每一次都要调固定机器，光是调整机器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只一天。”
  封羽拾起桌上的两管海克斯塔，“海克斯塔凝胶慢，一支海克斯塔出口处干涸，另一支海克斯塔出口处仍有胶性。”封羽贴着大罐闻了闻，“好像是海克斯塔那股特别的味道。”
  海克斯塔对于修复古玩的人来说，一点不陌生，封羽以前用过不少海克斯塔，海克斯塔无色透明，刚抹过海克斯塔时，那股味道不会轻易散去。
  气味即不刺鼻，也不浓重，是所有胶类中比较特别的一种。
  吴向典等人慢慢凑近桌子，查看过海克斯塔的胶管后，细细一闻，果然空气中的胶味没有散去。
  “没看见什么空隙，它真的刚刚修复完成？有破损就有空隙，这不合理！”
  瓷器壁薄、咬合度低，没对整齐和粘接不牢皆会出现空隙。
  尤其是粘接时出现的失误，修复人失误时出现的第一条微弱缝隙几乎肉眼不可见。
  有了第一条拼接不对整，那条小缝隙后面的所有拼接片在错位的情况下，会出现越来越大的缝隙，最终导致好好的一件珍品，被修复得七零八碎。
  这也是为什么修复古玩往往耗时久的原因之一。
  有时甚至胶量稍微多涂了一些，便引起越来越大的错位。有人把修复古玩比作比外乎手术更精细的活儿不是没有道理的。
  接过其他老人递来的强光手电与放大镜，吴向典照向瓷器内部。
  在放大镜与强光手电的双重加持下，内部清晰可见。
  吴向典呼吸一滞，身形呆住不动，封羽不知道老师瞧到了什么，拔开几人凑上去一瞧，一样呆如雕塑。
  几个老人不信邪，也凑了过去，立时僵硬了身体，如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
  外面没瞧到的老人更急了，到底怎么了，不管修复还没修复，至于惊讶成这模样？
  一大把年纪了，他们什么风浪没见过？为什么出现如此失态的情景。
  吴向典呆呆道：“修复古玩最重要的是外部，这具瓷器外部没有一丝胶痕很正常，一些修复大师同样做得到，内部就无能为力了，或是胶水溢出，或是抹胶过少的补胶……外表光亮华美，内在的大大小小的补丁不忍观看，这是没法避免的事情，好在胶水透明，算不得多显眼。而眼前这具瓷器居然没有半分胶痕？？”
  放大镜下的一道道极其微弱的破碎痕迹若隐若现，向人宣示着这曾是一件被打碎过的物件。
  每个微弱的痕迹之上，不带一丝胶痕，像凭空拼接而成。
  吴向典不死心拿着放大镜观看罐身，罐身的修补痕迹几不可见，不对照内壁根本看不到那比发丝小至十分之一的痕迹。
  “我想像不到拼接人拥有何等惊人的眼力，这份眼力与手力简直非人类！”
  一般古玩他们靠肉眼与双手拼接，一些珍品必须借助仪器，在放大几十倍的情况下完成拼接，争取不留瑕疵。
  而这人仅靠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甚至在阳光下拼接？他难道长了一双激光眼吗！
  手也稳得不像话，如果说周老等人是惊讶江枫修复完整，在一众专业修复古玩专家眼里，那就不只是惊讶了。
  三分惊讶、三分木然、三分害怕、还有一分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