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邵帅苦口婆心地劝道：“爷爷，我不问你老人家哪儿来的那么多钱，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知道，你老人家以前从没做过生意，我真担心你被人骗了啊！人家可能先给你点儿甜头，后面的利润就都自己眯了。到时候你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我怕你老人家着急上火，万一又病倒了怎么办？那我们做晚辈的多担心啊！”
  知道了亲爷爷的真实身价之后，邵帅忍着一肚子怨气和兴奋的混合体，连用了三个“你老人家”这样的尊称，连声调都变得温柔多了。
  “不可能！人家程诗万压根儿就不是那样的人！”
  邵武一激动，今天第二次说漏嘴了。
  虽说隔行如隔山，一个领域里的名人可能对另一个领域的人来说闻所未闻，但是在帝都，程诗万这个名字还是如雷贯耳的。
  因为市中心那座长得酷炫、外观根本不像医院而像座高科技馆、且自成京城一景的程氏私立医院，就是他们家的，上面的“程氏”两个飘逸烫金大字格外显眼。
  医院的外观，夜晚经彩色灯光一打，视觉效果堪比鸟巢，很多人还专门来此拍夜景。
  只是，这医院光九百的挂号费就把人吓尿了，一般人没病也得吓出病来，参观一下外观就得了。
  即便如此，程氏医院门前每天就跟开车展似的，各种豪车还是川流不息，生意好得不行。
  似乎这世上有些人从来就没为经济发愁过，甚至有些土豪太太小姐，只是眼皮跳几下，也要来看个病，仿佛是到这家医院来旅游观光的。
  不过程氏医院里的硬件的确过硬，前文说过，连小型儿童游乐场都有，哄娇生惯养的熊孩子们抽血吃药时起到大作用。
  所以邵帅的耳边“嗡”的一阵轰鸣——真是低估了自家老爷子，他居然跟程诗万弄到一起去了？而且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看样子是真有其事啊！
  邵帅忽然觉得老天有眼、天无绝人之路、皇天不负苦心人、柳暗花明又一村......
  自从他身败名裂之后，名下的广告公司已经暂停经营了，因为老板名声已臭，得不到客户的信任，根本招揽不来业务，员工也都走光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员工到别的广告公司去找工作，人家一听是邵帅公司出来的，都不愿意要，所以这些员工不得不想尽办法遮掩简历上的部分内容，纷纷抱怨跟错了老板。
  可是前一阵，他们分明得意洋洋地对外介绍说，自己的老板是新加坡传媒巨头的女婿来着。
  没有业务，没有收入，现在邵帅是在悲催地坐吃山空，好在以前油水捞得足，且吃一阵呢。
  每次遇到挫折，邵帅总能神奇地把一切不幸归咎在曲南休的头上，奇葩理由是：李汤霓有旺夫相，而她被你抢走了，所以你才一路飞黄腾达，而自己啥都不顺。
  此刻，内心汹涌澎湃的邵帅故作镇定地说：“噢，程诗万是吧，我知道他我知道他，新闻上经常看到他的名字，曲南休同学他爸嘛。不过人品怎么样，咱也不清楚啊。”
  “是个人的人品就比你强！”
  邵帅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自尊他还是有的：“诶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爷爷啊？”
  “你看看你干的那些丢人事！偷鸡摸狗打击报复诬陷好人......”
  “爷爷，那些没根据的传言你都信啊？！”
  “无风不起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人家怎么不把这些罪名安在别人身上啊，为什么众口一词说是你干的啊？”
  “我倒霉呗！”
  “嗐，我真恨不得没你这个不争气的孙子！从小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就想好好培养你，怎么最后把你培养成这个鬼样子！”
  邵帅气得牙齿咯咯作响，最终压住火，艰难地陪着笑脸说：“好好好，我不争气，我要是有那个曲南休一半争气就好喽！要不，让他来给你当孙子？”
  这是在变着法儿的骂小曲。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人家比你努力，比你懂事，比你心肠好，我看小曲就是什么都比你强！”
  这话无异于在邵帅伤口上撒盐。
  他不明白，这世界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曲南休而跟自己作对呢？
  于是更加视扳倒他为己任，但是嘴上却说着反话：“对对对，小曲是挺厉害的，这么快就飞黄腾达了，我也很佩服他。”
  邵武瞪了孙子一眼，对这话的真实度表示严重怀疑，因为邵帅长这么大，从没真心地赞美过别人，一般都是说人这不好那不好，用词还都比较恶毒。
  “爷爷，你投了他们公司，那应该经常能见到小曲吧？”
  “问这个干嘛？小曲是个好孩子，你别是又打他的坏主意呢吧？”
  “哪儿能呢！只是好久没见了，还挺惦记他的，下次你见到他帮我带个好啊......那个，他说没说打算跟霓霓什么时候结婚啊？”
  “人家的私事我不过问。”
  “那你要是知道了日子告诉我一声，我包个大红包给霓霓，毕竟她是我看着长大的。”
  邵帅说这话的时候，一阵阵排山倒海的心酸倒不是装的，李汤霓毕竟是他惦记了大半辈子的妹子，他在脑海里，早已经跟她滚过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床单了。
  “你别操心人家，操心你自己的家事吧！你现在名声这么臭，连带着把我的老脸都丢光了，你那传媒巨头老丈人心里肯定也舒服不了，没把你扫地出门？”
  又是一阵见血地戳在邵帅伤口上。
  邵帅心里暗骂，你这死老头子，那么大年纪了还生着病，怎么头脑就一点儿不糊涂呢？再跟你聊下去得把我也气得住院喽！
  “行，那爷爷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省得在这儿惹你心烦。”
  这几句话听上去酸溜溜的。
  邵武骂归骂，一听说孙子好不容易来看自己一趟，这就要走，还有点舍不得，可是又拉不下脸来挽留，只好冷着脸问：“回过家了吗？”
  “回过了，不过我爸我妈根本不想见到我，恨不得我赶紧滚蛋呢。”
  邵武明白，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也都是死要面子的人。这样一看，孙子众叛亲离还挺可怜的，他忍不住关心了句：“这就回新加坡哇？”
  “唉，天大地大，你就别管我回哪儿了，反正以后我争取常来看你就是了。”
  对邵帅来说，面前的爷爷已经不是爷爷了，整个儿一个财神，可得看紧了别让他跑了。
  邵武重重地“嗯”了一声，表示他还比较爱听这话。
  其实他心中还有很多关怀和嘱托，但是刚骂完孙子，突然来个大转弯不合适，而且邵武也不是善于说好听的话的人。
  “爷爷你放心，要是那个程诗万哪天翻脸不认人的话，你给我打电话，我帮你讨公道去，绝不让你受一星半点儿委屈，谁让我是你唯一的孙子呢？你就在医院好好住着，这儿条件好，把身体养好了再出去啊！”
  邵帅加重了“唯一”两个字，为的是提醒爷爷，股权、遗产啥的，别忘了都留给自己。
  让爷爷在医院多住一段，为的是以此为藉口，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暂时不回新加坡面对那张离婚通知书。
  邵武都有些感动了，甚至受宠若惊，因为他孙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对他说出如此贴心的话！要早这样，遗嘱就不那么写了，不过还可以改......
  这时有人敲门。
  邵帅跟受惊的兔子似的，想赶紧藏起来，身败名裂的滋味不好受啊，现在就怕被人认出来！
  可是病房就一个门，他也没处跑，偏偏邵武丝毫不解风情、一点儿不耽误工夫地喊：“进来！”
  门开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
  邵武的态度跟刚才发生了180度转变：“小曲啊，来来来，坐坐坐！”
  然后又喊邵帅：“你不是让我跟小曲代好吗？正好他来了，你自己问好吧。”
  正保持着向洗手间飞奔姿势的邵帅，顿时僵住了，而后是浑身瘫软——真是冤家路窄！
  只好定定神转过身来。
  呦，好久不见，眼前的曲南休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以前吧，也不知道他的那些衣裳是从哪儿弄来的，随便往身上一裹，丝毫不上心，有时颜色不搭，有时款式不搭，有时大了有时短了，反正整个人看着跟时尚毫不沾边，站在李汤霓身边，就跟帮她提鞋的角色似的。
  而现在的曲南休，合体的衣着打扮让人眼前一亮，而且书生气已经基本褪尽，举手投足中有了一种成熟高端人士的优雅。
  他的优雅，在邵帅眼里就是装逼了。
  当你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不管他做什么你都能挑出刺来——他热情你觉得他虚伪，他谦虚你觉得他装腔作势，他随便说句话你都觉得他是别有用心。
  曲南休看到邵帅也有些意外，心想，这小子居然还知道来看他爷爷。现在有关他的负面消息那么多，估计这小子日子难过啊！
  不作死就不会死，都是他自找的，用不着心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