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
作者:半开莲生      更新:2024-05-14 06:05      字数:2091
  脑中好疼好疼,痴魅双膝一软,抱着脑袋跪在了地上。
  往事接踵而来,她那颗不算聪明的脑袋,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痴魅跪在地上,神智一片空白,分不清楚今夕何夕。
  她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次次的问自己: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她告诉自己:你是痴魅,是渊极的七弟子痴魅,是紫澜宫里最受呵护的小师妹。可是,那些带着疼痛的记忆,又分明告诉她,你是笺秦,你是翼族的公主笺秦!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瑶泠出嫁那日,曾经那样声嘶力竭地质问渊极:“你心里只有她,那我算什么呢?从笺秦灰飞烟灭起就一直陪着你,等了你快要一万年了,难道无数日子的等待,竟然及不上她陪着你的那短短三个月么?”
  瑶泠以为她只是陪着渊极几个月,却从来不知道他们共同生活在一起一千多年。可是,渊极用万年的等待,来祭奠了那曾经千年的时光。
  多么傻……多么让人,心疼……
  她还想起了那一日,渊极半靠在案桌旁,那疼得不能自抑的一声轻唤:“笺秦……”
  她甚至还想起了紫澜宫里曾经出现过的模模糊糊的那个身影,他也曾经那般温柔的喊他:“笺秦,别怕,我在这里。”那时候她的手,甚至还清楚地接到他落下来的眼泪。
  流金的眼泪……
  他们有的恨着她,有的爱着她,可是,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为什么又要再想起这些呢?就好像,她明明已经选择了灰飞烟灭,为什么,又忘记了一切重新活过来,变成了蔷薇花精,痴魅呢?
  还有离跹和穆绡,她曾经倾心爱过,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还有流金,他杀了穆绡,以后再见到,她又该如何面对呢?
  她伏在裕陵的地板上,双眼呆滞地看着地面,轻轻说:“师父,我该叫你师父,还是叫你渊极呢?”
  自然没有人给她答案。
  痴魅伏在地上,好久好久,她才爬起来。她眷恋地看了一眼裕陵,终于还是走了出去。她想,需要她去做的事情那么多那么多,她怎么能够就这样不管不顾呢?已经任性了一次,再不能任性第二次了。
  裕陵的土地一直都是湿润的,走出来才知道,裕陵的外观已经被蔷薇花给覆盖了。大片大片的红色蔷薇开满了山头,微风一吹,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花香。
  当她走出裕陵的时候,那些蔷薇在迅速的枯萎。痴魅心里有一个地方隐隐生痛,她扬手施法,那些枯萎掉的蔷薇又迅速的生长起来,好像从来没有枯萎过。
  她想,这里,会是她最后的栖息地。
  如果一切顺利,她很快就能回来。如果一切不顺利,那她,就灰飞烟灭吧!
  她是个懦夫,从来都喜欢蜗居在自己的世界里逃避。不是她不能面对,就是她缺少那一点点的勇气。蜗居着,躲避着,这样也很好。
  至少,伤害要小一些,再小一些!
  万年的时光过去,当年旧事才是最深的孽缘吧。她曾经以为她灰飞烟灭之后,渊极和瑶泠会好好的在一起,瑶泠很喜欢渊极,给渊极时间,渊极也能看到她的好。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妄想吧!她到最后,还是害了他,也害了瑶泠。但如果她早知道渊极这么执着,她又该如何呢?流金说过,如果她死了,他也会跟着死去。所以到了最后,他还是输给了渊极。
  痴魅站在三岔口上,心中翻腾着无数的念想。
  是去找渊极呢?还是先去找流金呢?又或者都不去,去找离跹?
  渊极……她想起这些年的荒唐,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面对他。不管是笺秦,还是痴魅,都无法面对这个人……她欠他太多,负他太多,他的爱她已然没有资格来拥抱!
  离跹……她跳下轮回台的时候,依稀已经看见了离跹,想来按照他的性子,已经从青丘的禁闭里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是在凡间寻找转世后的自己,还是……努力在遗忘着自己……
  她,有些害怕面对三百年后的离跹了……
  流金已经从昆仑逃出来,必然会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休养生息。他在紫澜宫告诉她,给他百年的时光,他就可以返本还源,如今三百多年已经过去,他……早已经鲜活了吧?
  她想起跟离跹闹矛盾那次,她无意中闯到番云洞,那个时候,番云洞被漫天的结界围着,应该是他设下的,也许,番云洞是最安全的地方。
  痴魅徘徊良久,终于还是一咬牙,往番云洞去。
  旧时的风景还是以前的模样,她站在入口处,想起当初流金说结界内不能施法,不禁苦笑了一下。如今,是可以施法了。因为她已经看不见那些结界了。她直奔番云洞而去,然而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她满心失望,驻足良久,还是去了青丘。
  她怕自己如今身上的妖气引来青丘仙官们的盘查,并不敢贸然从大门进去。以前离跹带着她走过后门,而且后门就是离月宫的后山,她决定从那里进入青丘。
  路过当年的寒潭旁边时,她停了一下。菡萏还没有开谢,可是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
  痴魅叹口气,继续埋头赶路。
  果然不出她所料,离跹并不在后山继续禁闭了,那里的禁制解除了。没有禁制,她就能畅通无阻地进去。她突然很想知道离跹曾经过着怎样的禁闭生活,犹豫了一下,还是举步进去了。
  山洞里很空,除了一方石床,一方石桌,什么都没有。墙壁也是光秃秃的,没有半点光亮。她掏出夜明珠,环视四周,心突然猛烈地动了起来。
  光溜溜的石壁上,到处都写满了字。一眼看过去,有些诗词,譬如“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譬如“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然而最多的,是她的名字:痴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