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作者:
玉倾欢 更新:2024-05-25 01:55 字数:4258
洛无戈点头,他眼神冰冷,像是极北之上万年不化的冰雪,情绪全无波动地说:“我会护你周全,如果你死,我随你一起去死。可这,与爱你无关。”
李霞笙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晏枝:“我原本该拥有的被你得到了,如今,我失去的,也要你失去。”
第106章 ===
几人闹得不欢而散, 晏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洛无戈聊起这事,她忽的想起方才的事,问道:“洛将军, 方才李霞笙说你们义父……死了?”
洛无戈颔首, 肃容道:“新帝登基, 朝局还有些混乱, 义父不欲他之死影响到朝政, 所以一直瞒着, 悬而未提。”
“他是怎么死的?”
“自尽。”
“什么?”晏枝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摔了刚端起的茶杯, 洒出来的茶水滚烫,很快将手背烫出了一片红痕。
洛无戈紧张地去捉晏枝的手,晏枝下意识避开:“没事,冰敷一下就好。”
她唤来小二, 用纱布兜了一块冰盖在烫伤处,回头对洛无戈道:“抱歉,我失态了,以荣安王的性格,怎么会自杀?”
“他胸中积郁已久, 其实早已断了生念。”
晏枝嘀咕:“我还是觉得有古怪……”
“嗯?”洛无戈没听清楚。
晏枝摇了摇头, 道:“也许是我多想……洛将军, 今日请你来是有一事想要你帮忙。”
“穆亭渊一事?”洛无戈问道。
晏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是,不过也是为了少秋, 他性格略有些憨直,我怕去地方查验新税制会遇到不少刁难,想请洛将军陪同前往。”
洛无戈斟酌片刻, 一时没应,他看向晏枝:“北都事重,我一时无法离开。少秋比你想得精明,和那狡诈的夷族对抗多年,寻常手段逃不出他的眼睛。”
“那便甚好。”晏枝道。
两人席上交谈往来,撇开一些偏见和私人情仇不谈,有关世事和趣闻,两人聊得颇为融洽。洛无戈的确有男主的资本,他为人俊朗,性格虽冰冷,但内心有济世为民的情怀,有看透生死的无畏和广博的见识,也有悲天悯人的善良和对生的热忱。
如果不是命运弄人,以这样的方式相遇,晏枝很难说会不会在他火热而专注的目光下喜欢上他,但无论如何假设,现实就是现实,她的心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住进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举天之下唯有一个——
穆亭渊。
一席将散,洛无戈突然道:“穆亭渊一事我没有参与在内,也不会参与,你且放心。”
晏枝闻言,舒心一笑,对洛无戈真心实意地作了一个揖,谢道:“多谢洛将军。”
洛无戈深深地看着她,抬手在晏枝鬓边一抚,冰霜似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春水消融的温暖笑容:“若是你我初时便能这样,该有多好。”
晏枝非铁石心肠,内心哪能毫无波澜,她抬眸看向洛无戈,眼前的男人高大英俊,眉眼间满是武将的飒然,她迎视着这双含情的眸子,双眼澄澈坦荡,笑着道:“晏枝谢过将军厚爱。”
洛无戈没有回应,过了片刻,才眼神柔软地叹了口气。
他低声道:“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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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一日清晨,晏枝还未睡醒,便听莲心急匆匆来报,她揉着惺忪睡眼,听到“穆亭渊垂危”时吓得打了个冷颤,披散着长发,着着寝衣便往外走,幸而被莲心拦住,换上衣服,马车直奔大理寺邢狱。
唐封川脸色阴沉得难看,晏枝上前问道:“唐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齐清在一旁眼神凉薄地说:“还能怎么回事?畏罪自杀了呗。”
晏枝一巴掌打在齐清脸上,怒道:“放屁!”
齐清的脸颊登时浮现出一道掌印,他怒瞪晏枝,抬手就要打人结果没想到晏枝动作更快,接着甩过来两个巴掌,只把他打得头晕目眩。
晏枝冷硬道:“人在哪?我要去看看。”
“晏小姐,这是我大理寺!”唐封川挥手派人将晏枝拦下,“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大理寺能把人弄得性命垂危,我就不能放肆了吗?”她抽出腰上软剑,银亮剑光一闪,“让开!!”
她横冲直撞,一路上无人敢真的有所动作,晏靖安的幺女一惯无法无天,得晏靖安宠着,他们哪敢真的动手。
最终,唐封川妥协道:“罢了罢了,晏小姐莫要再闹了,随我去看穆亭渊的伤势吧,只是晏姑娘只能远观,不能胡闹。”
“好。”晏枝横扫众人一眼,跟在唐封川身后前去查看。
穆亭渊被转移到了重病囚犯专用的房间,正在接受大夫治疗。晏枝仔细问过情况,才知道,众人发现穆亭渊不知道从哪儿寻了个利器欲割腕自杀,幸亏狱卒发现得早,否则必死无疑,现今也只一口气吊着,怕是凶多吉少。
晏枝心急如焚,小皇帝李琼说穆亭渊不顾他安危,让他冒险,可他没意识到,最危险的是穆亭渊,说什么只有他被困囹圄,李霞笙才能放心大胆地行事,才会露出马脚,不过是他要将所有敌对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要保住李琼,保住晏枝,却从来没想到自己在那逼仄狭小的监狱,随时都可能死于一场刺杀,他在一方牢笼里,闲庭信步,看似运筹帷幄,其实每一分都在拿自己的生死做赌。
动手杀他的一定是李霞笙。
晏枝冲出门,去找李霞笙报仇,可如今李霞笙已贵为长公主,高居北都皇城,晏枝连宫门都进不去,她故意闹了很久,随后不动声色地被李琼的人带到身边。
李琼拂开帘子,急急地冲出来问晏枝:“你可去大理寺看过,老师情况如何了?”
晏枝把穆亭渊的情况说给李琼听,李琼惊得小脸煞白,着急地问:“会有生命危险吗?给他看病的是什么大夫?可要朕派个御医前去?”
晏枝道:“他命悬一线,失血太多了。”
李琼脸色惨白,他嘴边颤抖了下,零碎不成句的文字噼里啪啦地往外抖:“那、那那他、他会、会不会、死、死——”
晏枝道:“应当不会。”
李琼呼吸一屏,紧盯着晏枝。
晏枝说:“唐大人私下告诉我,他的命保住了,只是对齐清他们说活不下去。”
李琼舒出一口气:“还好性命无虞。”
晏枝见他如此关心穆亭渊,替穆亭渊感到高兴,又不免遗憾两人不能相认,她想了想,对李琼道:“圣上,我这次来是要同圣上商议一件事情,之前顾及李霞笙武艺高强,身边又有神器相辅,不能轻易擒下,一直没拿定最终的主意。你与亭渊都不是好动干戈的人,想微风细雨地解决问题,可很难协调,我一直在想解决办法,终于想到一招,这招全看圣上演技。”
“什么意思?要朕做什么?”
晏枝仔细道:“我曾在书上看到过一个少年皇帝智擒权臣的故事,想来可以拿来一用。”他把康熙智擒鳌拜的故事讲给李琼,道,“所以,圣上要准备几个年轻人,到时候一起冲上前擒住李霞笙,只是,对我们来说,时间更短,亭渊在牢里,最多只能撑半个月了,这个案子也不能这么拖延下去了。”
李琼仔细咀嚼计划,不懂的地方毫不犹豫地开口询问,最终与晏枝制定了一个完整而周祥的智擒计划。
晏枝临走前,李琼忍不住叫住了她,晏枝问道:“圣上还有何吩咐?”
李琼道:“朕今日方知晓老师为何专情于你。”
“嗯?”晏枝不解反问。
“你太温暖了,就好比是头顶的太阳,”李琼用略有些孩子气的比喻解释道,“也很聪明,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晏枝,朕也开始喜欢你了。”
晏枝:“……”
李琼笑了笑,说:“其实这法子老师已经想到了,只是你的更为细致,你比他更关心我的安危,也更体贴我的情绪。”
晏枝看着李琼又显失落的样子,道:“圣上,你误会了,亭渊远比我更关心您的生死,有时候一个人对你的爱,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要用心去感受。”
李琼怔怔地看着晏枝,脑海里滚过许多穆亭渊教授他学识的画面,他瘪了嘴,终是忍不哭泣出声,嘴里不停念叨:“老师……老师……你若是我兄长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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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琼以锻炼武艺为由,聚集了一批少年,这些少年最大的不过十四岁,最小的才七岁,有的蠢笨,有的伶俐,李霞笙起初来看过几回,见是孩童间的小打小闹就没放在眼里,敷衍地表扬过李琼拙劣的武艺有所进步后,便再也没来过。
穆亭渊昏睡不醒,中间又经历了几次意外,但都有惊无险,在这场计划里,他把自己做成了最明显的靶子,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让晏枝和李琼在暗处实行计划。
可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们继续等下去。
晏枝看完小少年们的训练,心思沉重,李琼压抑着情绪,问道:“晏姐姐,明日的计划你觉得会成功吗?”
“会,”晏枝宽慰道,“一定会的,我们不会失败。”
“我好害怕,”李琼忍不住紧张地颤抖,“晏姐姐,如果我们失败了,你我老师,我所有亲近的人都会死,是不是?”
晏枝垂眸看他一眼,握住李琼的手:“如果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是亭渊,他一定会非常自信地告诉你,所有的筹谋他都已备好,你只需要放心大胆地去做。圣上,你要相信,哪怕是帝王也要有依靠,不仅仅是江山、百姓、臣子,还有你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你要相信,吾道不孤。”
李琼颤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咽下喉头的哽咽,仰头看着晏枝,问道:“晏姐姐是不是希望,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是老师?”
晏枝笑着说:“你也是个好孩子。”
“你就从来没有这般夸奖过我。”突如其来的温润声音自背后响起,晏枝怔了一瞬,回头看去,穆亭渊拂开帘子,走了出来。
第107章 ===
穆亭渊方经生死之劫, 伤势尚未养好,脸色仍有些苍白,晏枝心疼地道:“伤口未愈, 你怎么来了?”
穆亭渊道:“明日事大, 我怎能安居一隅, 让你们冒险?”
李琼隔开二人, 将晏枝挡在身后, 奈何他个头小, 力气微弱,根本撼动不了穆亭渊的手。
他气鼓鼓地道:“老师, 方才我与晏姐姐说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出来搅和?”
穆亭渊冷冷看他:“当了皇帝你已变得这般任性了?”
李琼一怔,轻哼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穆亭渊的装扮, 捂着嘴嘿嘿一笑:“老师这一身倒是十分合适。”
为了掩人耳目,穆亭渊一身太监装扮,他蹙眉看着李琼,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顽皮。”
李琼笑得更欢快,心里满足地撤出两人之间, 背着手学那老夫子的模样慢悠悠地晃出门外, 一边晃一边摇头吟诗:“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临出门时, 他脚步停下,站在门口回头向两人一望,窃窃笑道:“师父, 再不抓紧,等朕长大了,就把晏姐姐娶走,让她当整个大梁最尊贵的女人!”
言毕,李琼缩回脑袋,赶紧溜了。
穆亭渊无奈地笑了笑,认真问晏枝:“你呢?”
“啊?”晏枝没反应过来,“我什么?”
“什么时候嫁给我?”穆亭渊问,“再不抓紧,你就要被强掳去当皇后了。”
晏枝的脸顿时红到耳根,她捧着穆亭渊的脸,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穆亭渊呼吸一屏,眼神火热地看着晏枝,他哑声问:“若我说现在呢?”
晏枝偏头看他,笑得如花娇艳:“好啊。”
穆亭渊逼近,许是这晚月光太过明艳,映着他瞳中流转着瑰丽的月华,他微微勾起唇角,将晏枝横抱起身放在榻上,晏枝搂住他的脖子,问道:“伤口可疼?”
穆亭渊笑道:“甜在心里,便不疼了。”
晏枝心里如蜜似糖,她拉着穆亭渊向自己靠近,道:“我不愿后悔,那便尽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