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作者:
弦珂 更新:2024-05-26 16:29 字数:4733
新的居所离瑶山并?不远,时时能够闻到瑶山传来的桃花清香,那?时她就决定造一座瑶山。
和珑吟不同,瑶山是存在于世人心中的事物,倘若制作过程中有一丝一毫地偏差都会?被人指出,是以秦桢也多次前往瑶山的各个方位,临摹瑶山之景,一年前才真正地描绘勾勒出玉器的构造图,这?一年中也多是在雕刻此物。
不过那?日之前秦桢时常会?担忧沈聿白?的踪迹,生怕他在不经意间出现在某个角落,心思也很难平定下来,而当?沈聿白?真的知晓她的事情后,她反而轻松了许多,不再为这?件事感到困扰,手下的动作也快了不少。
收到王府送来的请拜帖时,秦桢正在揣摩瑶山上干枯的桃树。
来人是周琬的贴身丫鬟璧玉,心中门清两人之间的关系,这?次见到秦桢时也是忍不住松了口?气,道:“许久未见桢姑娘,姑娘要比多年前水灵不少。”
“璧玉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得甜。”秦桢笑着对闻夕打趣道,边说边垂眸掀开请拜帖,顿时看?见请拜帖上的时日,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明媚,“你家姑娘才是一如?既往的着急,哪有人今日送来请拜帖就要人今日上门拜访的。”
“桢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姑娘前些时日见到姑娘时就想着要找您,谁知小郡主那?日摔倒之后竟然感了风寒,今日将将恢复了些,姑娘紧着让奴婢把请拜帖送来给您。”
秦桢闻言皱了皱眉,“小郡主可有大碍?”
璧玉:“姑娘放心,王府有太医照料着,小郡主已经大好了。”
秦桢松了口?气,道:“你先走一步,我回?去取个东西后就去王府,跟你家姑娘说,我一会?儿?就到。”
璧玉笑着福了福身。
秦桢收好请拜帖,回?到卧阁中取来一样早就已经制好的一对手镯,递给闻夕收起后便起身去了王府。
不过若是知道会?在王府遇见沈聿白?,她定然不会?选择今日来。
将将踏入周琬所居的院子时,秦桢就瞧见不远处庭院松柏树干下的身影,他身旁立着几株摇曳绽开的木槿花,若是静下心来闻上须臾,还能闻到几许木槿花的清香。
睨见他时秦桢步伐停滞片刻,敛回?视线全然无视他径直地穿过幽深走廊。
没走几步,就听见了沈聿白?唤她的声音。
秦桢眼眸微阖,装作没听见,余光瞥见他蓦然走来的动作,默了几息,脚下的步伐快了几分。
直到被沈聿白?拦住时,她才停下脚步,抬眸看?向这?个阴魂不散的人。
第36章
幽深静谧的?长廊伫立两道身影,斜斜的影子交织错落倒映于庭院中,靠近后?方才发现,男子的?身影似乎带着些许风尘仆仆之意,不知道是从哪儿赶来的?。
默了两息,秦桢不着痕迹地侧过身,越过他而去。
沈聿白下意识地伸出手,短暂地抓住了随风飘动的袖摆,不过瞬时袖摆顺滑地抽离手心,随着她而去。
望着翩然离去的倩影,心思微沉。
他心知那封信件秦桢不会看,还是禁不住送去,提笔之时眼前时而闪过她的?身影,时而想起小舟,心思愈发的?郁结难言。
简简单单的?一封信件,用了近一个时辰。
章宇睿负手走来,睨见神色淡漠的?好?友,循着他的?视线掠过拾阶而上的?倩影,叹了口气?的?同时摇摇头,“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呢。”
沈聿白闻言,漫不经?心地收回滞在半空中的?掌心,微微蜷起。
“说起来秦桢的?性子倒是要比之前利落了许多,之前见面时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想要将自己掩盖在人群之中,现在倒是洒脱利落不少?。”章宇睿随手折下蔓延至长廊中的?枝桠,面色玩味,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他,“被伤过心的?姑娘,可是最?难哄回来的?。”
就比如他和?周琬,若不是当时认错认得及时且低得下头,妻子都不知跑哪儿去了。
和?他好?友多年,沈聿白对他们的?事情也?算有所耳闻,不过他们俩的?经?历和?他不同,“今天的?事,多谢。”
秦桢来王府的?事情,还是章宇睿告知他的?。
听闻消息的?刹那他马不停蹄地赶来,方才见到她。
“和?我还客气?。”
章宇睿拍拍他的?肩膀,侧眸示意他同去书房坐会儿。
另一头,秦桢越过那道伫立在原地的?身影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跟着丫鬟走向深院中,还未踏入阁楼就听到道软糯可人的?嗓音,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但却让人禁不住一笑。
远远地,身处楼宇上的?周琬睨见她走来,眉眼弯了弯,抱起自家小丫头挥着她的?小手,唤道:“快来见见你家干姑娘。”
秦桢仰起头,对上小丫头圆润澄亮的?眼眸,笑了下。
她们俩还未出阁时就许下诺言,日后?若是有了孩子,彼此必然?是对方孩子的?干娘,周琬并没有忘记这回事。
不过她这个做干娘的?倒是尤为不合格,干闺女都已经?两岁了,还是第一次和?她相见。
不多时,耳畔传来踢踢踏踏的?响声,小姑娘跌跌撞撞地小跑下楼,身后?还跟着位神色担忧的?乳母。
秦桢还未走近,就被自来熟的?小丫头扑了个满怀,小姑娘特有的?淡淡清香萦绕在鼻尖,抬手捏了捏她肉肉的?小脸蛋,声音也?软了几分:“就这么扑在我怀中,也?不怕我是坏人吗?”
“娘亲经?常和?我提起干娘。”小姑娘眼眸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往她怀里凑了凑:“我好?喜欢干娘啊。”
小丫头自来熟的?模样和?她娘亲像极了。
秦桢初上书院时,周琬就是这么自来熟地扑向她,兴致盎然?地牵着她的?手四处介绍着。
“念念学我学了十成十,看到生的?好?看的?就走不动?道。”周琬揶揄打趣道,“她单字一个念,唤她念念就好?。”
还未抱过孩子的?秦桢小心翼翼地抱起章念,“干娘给念念带了礼品,也?不知道念念喜不喜欢。”
章念搂着她的?脖颈蹭了蹭,“只要是干娘送的?,念念都喜欢。”
秦桢闻言心中一软,羡慕地撇了眼好?友,示意闻夕把?匣子递给她,边抱着章念往里走边逗弄着她,“念念好?乖。”
她本?来是来见周琬的?,但看到章念的?那刹那间,满眼都只剩下这个小丫头,听着小丫头稚嫩的?嗓音心中的?烦闷也?散去了不少?。
坐在榻上的?周琬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俩人,也?禁不住笑出声来。
章念听到自家娘亲的?笑声,回头看了眼,又看向和?她玩着七巧板的?干娘,神思很快就□□娘灵巧的?动?作吸引了视线。
拼完七巧板的?秦桢微微弯唇看着鼓着小掌的?小丫头,余光瞥见匆匆而来的?丫鬟不知在周琬耳侧说了些什么,周琬的?神色似乎僵了一瞬,霎时间看向她,欲言又止。
良久,她问道:“你和?沈聿白撞见了?”
秦桢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她曲手唤来乳娘和?章念玩耍,坐到了软榻的?另一侧,呷了口水方才道:“来时碰上了,没说什么,不用担心。”
“肯定是章宇睿给他通得气?!”周琬握住她的?手气?呼呼地道,要是章宇睿在这儿,她定是要狠狠地掐上他的?,“我是听说沈聿白今天进宫了我才给你递了请拜帖过去,谁知道他倒是阴魂不散。”
和?好?友有共同心声的?秦桢笑了笑,轻声道:“我后?来也?想了许久,被他知晓我的?存在也?没有什么不好?,压在心中的?那根弦落下后?我也?能够自由自在地出入。”
周琬想想也?是。
“就是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非要纠缠不清。”
秦桢也?不知道。
这要是放在三年前,她或许会很兴奋,也?会毫不犹豫地回应沈聿白。
毕竟那时的?她喜欢惨了沈聿白,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
沈聿白都不用说什么,就是朝她招招手,她都会跟上去,就算不知道前方的?路是否存在荆棘,也?会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周琬定定地看着笑意淡淡不及眼眸的?秦桢,眉心微动?。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身为好?友,她能看出秦桢的?变化?有多么大,眉眼间的?温婉都染上了许许流光溢彩,笑起来时明眸皓齿甚是璀璨夺目,不提起沈聿白时眸光神采奕奕,行事也?不像以前那般多有顾虑。
“你这个和?离离得不错,都变得开朗不少?。”
“嗯。”秦桢垂眸凝着杯盏外侧的?摇曳花纹,指腹漫不经?心地上下摩挲,揶揄道:“三年总要变的?,你也?变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风风火火,要温婉上不少?。”
周琬闻言娇嗔着剜了她一眼,不等?再开口,裙摆被人扯了下。
章念不知从哪儿抱来了皎白纸张,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娘亲,“画画,娘亲教我画画。”
静默不语的?秦桢抿着清泉,听娘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协商着,也?听出来章念喜欢作画,而周琬几乎每日都会教导她,不过今日因为她过来拜访这件事就被耽搁了。
她还在这儿,周琬自然?是拒绝了章念。
眼看着章念眸中蓄起了水光,秦桢心中不忍,道:“你就教教她吧。”
周琬心中一动?,小指微指她的?方向,对女儿说:“你去问干娘愿不愿意教你,她作画手法比你娘亲要好?上不少?,快去。”
秦桢:“……”
她怎么记得尚在书院时,周琬作的?画可是世家女子中最?为高巧那个。
“正?好?你今日在,帮我带带,我也?好?偷懒上一日。”神色自若的?周琬面对她狐疑的?眼神淡定不已,说着瞥了眼兴致勃勃的?女儿,啧了声,“你都不知道她多喜欢作画,就是病着躺在榻上也?念叨着,爬都要爬起来叫我作画给她看,累得慌。”
秦桢哧得一笑,也?就没有说什么,下榻牵过小姑娘的?手走向卧阁外的?长桌案,把?她抱起来站在圆椅上。
乐得清闲的?周琬伸了道懒腰,单手撑着小桌板懒洋洋地看着她们。
过了许久,秦桢掠了眼悄然?阖上眼眸的?好?友,悄悄地附在章念耳侧,轻轻地和?她交谈着,眼眸中的?笑容将将要溢出。
沈聿白走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记忆中神情紧张眼眸洋溢着雀跃的?秦桢和?这一幕重叠到一起。
那时的?秦桢不过及笄,他寻来了几幅她垂涎多时的?名画赠予她做及笄礼,收到画册的?翌日午间她就抱着几份崭新的?临摹之画前来寻他,问他临摹的?如何。
沈聿白一直都知道,秦桢来国公府的?那日起就尤为用功,生怕因为自己学识不精而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常常深夜还在读书作画,但又会敛下锋芒,不会对外流露分毫。
她向来只做到好?,不做到最?好?。
但是那日秦桢带来给他看的?临摹之画,着实令他也?惊艳不已。
道不能说惟妙惟肖与真迹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画中多了些许女子特有的?温柔,但又不失锋芒。听到他说可以以假乱真之时,秦桢露出了来到国公府后?最?灿烂的?笑容,明眸皓齿的?神情溢满了整座楼宇。
也?是那时,他对秦桢说,往后?不必掩盖自己的?锋芒,若是出了问题,他会在她身后?担着,不会让任何人欺凌她。
她眸光定定地看着他许久,颔首‘嗯’了声。
可不久后?,便出了下药的?事情。
那件事后?,本?就刻意掩去锋芒的?她愈发地降低自身的?存在,很多时候安静得可以让人毫不注意她的?存在,本?就甚少?出府的?她愈发的?深居简出,缩在她为自己筑下的?‘牢笼’之中。
思及此,沈聿白眸光陡然?一紧。
静如死水的?心倏地被不大不小的?石子扬起阵阵涟漪,漾起的?涟漪轻轻地击打过他的?胸口,沉得令人发闷。
是他害了她。
若不是他锋芒过盛赫王便不会注意到他,也?不会生出此等?下作手法,她明明也?是受害者,却被他以告诫为名行厌恶之举,带头冷落于她,甚至将已然?把?自己掩入尘埃中的?她拎起又重重地扔下。
他想着补偿,补偿的?是那三载的?误会,又何尝不是想补偿自己那颗被悬挂高处的?心。
可他忘了,他不仅是行厌恶之举惹得秦桢如履薄冰的?行事,还将她的?才华也?狠狠地埋葬于泥泞土地下,小心翼翼地敛去稍稍冒头的?锋芒,甘愿屈居于深院之中。
饶是如此,都还要禁受来自他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