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又开始低声商议一些其他的事情，而刘杰这次格外的小心，一边盯着电脑，按照电话里的指示忙碌地操作着，一边在警惕地盯着门，生怕张一亮或者什么人再闯进来。
  张一亮不可能再掉头回来杀回马枪，他没有那个心思。走出去大厦以后，凉风一吹，也让他热血奔涌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刘杰可怜吗？的确可怜，在这个城市卑微地活着，为了生存，为了一席立足之地，要放弃很多很多东西去交换。可是他值得同情吗？张一亮不觉得，即使是现实压力重重生活艰难，也没有到非放弃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可的地步。只不过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而刘杰选择了抄近道。何况刘杰也并不需要同情，那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用处，而且从他一开始踏出这一步，走上这样的路的时候，他就应该想过，他要放弃的到底有什么。
  张一亮心烦意乱，刘杰的出现让他的心情更加的糟糕，而李芷琪还是踪影未见，打电话也依然是不接。以前真的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张一亮已经急得想报警了。下意识里头，他已经把自己跟李芷琪连在一起了，总觉得李芷琪不会把他丢下，有任何的事情不可能不让他知情。
  但是上海这么大，到哪里去找她呢？张一亮忽然间那么的害怕，怕李芷琪就此消失在茫茫人海。
  电话终于响起来，张一亮立刻触电一样弹起来，摸出来手机一看，上面闪烁的正是李芷琪的号码，他立刻激动起来：“琪琪，你在哪？”
  然而接电话的并不是李芷琪，而是一个陌生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你好，你是机主的朋友吗？”
  “你们是谁？”张一亮警觉而着急地问着，他生怕李芷琪出了什么情况。
  “你快点过来吧，在黄浦江这边，你朋友喝多了酒落水，我们把她捞了上来，现在还没有彻底清醒，你看下最好送到医院一下。”那头的女人说着。
  张一亮脑袋里轰的一声，拔腿就跑，跑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是要往哪儿去，然后才如梦初醒，赶紧拦了辆出租车，往黄浦江边赶去。
  李芷琪，她到底怎么了。
  张一亮赶到黄浦江边的时候，看到的是灯火昏黑的地方，一对小情侣模样的人，守着李芷琪。李芷琪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神情还很茫然，身上好像还湿漉漉的，脸色苍白发紫，披着的是男孩子的外套，她自己的已经湿透了扔在一边。男孩子也是湿漉漉的，冻得直打哆嗦。
  “你是她男朋友吧？”小情侣看见他过来，这才松了口气，“我们要送她去医院，她死活不同意。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是在这等你来。不过你还是赶紧带她去医院吧，她刚从江水里出来，现在天气这么冷，会生病的。”
  张一亮赶紧脱了自己的外套，严严实实地把李芷琪包裹住，随即一把拉过小情侣，低声问了他们才知道：他们是路过这边，本来这边就特别暗，然后女孩子眼尖，忽然间看见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像是在往江水里走。她赶紧拉她男朋友看，幸好李芷琪穿的外套颜色比较显眼，男孩子看见，赶紧跳下去，硬生生把李芷琪拉上来。李芷琪一身的酒气，不知道喝了多少。两个人问她什么她都一问三不知，最后没办法，只能是找到她的电话，按着上面最近的通话，给张一亮打了过去。
  张一亮赶紧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掏出来，千恩万谢地感谢小情侣两个。如果不是他们俩见义勇为，那么他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李芷琪了。
  送走小情侣，张一亮急忙扑过去，上上下下地检查一遍李芷琪。李芷琪没有多大的事，只是走到了江水里面，冻得不轻，幸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增加了浮力，加上就那么巧，小情侣从那边路过看到了她，不然的话，也许此刻的她早已经是冰冷的，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
  李芷琪浑身的酒味，神情还是茫然的，双眼都没有焦距，连张一亮这样的老酒鬼都分不清楚她到底喝了多少。张一亮几乎能想到当时的情景：李芷琪一瓶接着一瓶，不停地灌着酒，然后在夜色中，走下了车，缓缓地走下黑暗冰冷的江水……
  “琪琪。”张一亮一把抱住了李芷琪，他没有办法想象，他差点就永远地失去了李芷琪。“怎么会那么傻……”
  “我带你去医院。”张一亮心疼地快要流下泪来了，直接抱起来李芷琪，李芷琪身上冰冷，很容易会落下病根的。
  李芷琪终于回过神来了，她还是没有清醒，只是含混地说着：“我不走，我就在这……不要拦我……”还在张一亮怀里挣扎着要下来。
  张一亮听出来了，李芷琪这真的是一心寻死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居然有这样的念头？张一亮心如刀割，死死地抱住李芷琪不肯松手：“琪琪，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欺负你了？我他妈的不管是谁，天王老子也好，只要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他妈的把他千刀万剐！”
  李芷琪只是流着泪，她已经分不清楚到底面前的是谁了：“你们都想让我死是吗？那就满足你们的愿望……我也不想……我也恨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为什么？”
  “我活下来，就是个罪人，那我去死，成全你们……我也真的累了，我想去找博宇……不要拦我，博宇在等我……博宇，博宇！你听到了吗？你等等我，我这就去找你……”李芷琪哭闹不休，一个劲地要从张一亮的怀里挣脱出来，要回到江水里，仿佛那里的黑暗中，就站着她最爱的人，遥遥地向她伸出手，对她发出召唤。
  “妈的！”张一亮狠狠地骂道，他大致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了，联想到家里那对东西，还有之前琴姐和李芷琪自己也说过的，李芷琪和李博宇的事情。一定是李博宇的家人，把李博宇的死都归咎于李芷琪，活生生要逼死李芷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