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呢？”他的表情很不可思议，叉着腰，理直气壮道，“我是周扒皮还是黄世仁，我怎么剥削程潜了？”
  “我身为他的经纪人，给他安排工作还不对了？”
  “他不看剧本，怎么拍戏？不拍戏，怎么有更好的资源？你当他的名气都是白来的？”王凯瑟一张利嘴咄咄逼人，“你一打杂的瞎嚷嚷什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张张嘴，竟不知要如何反驳。
  陶星纯这下明白了，有时候不是程潜讨厌，是他的团队比较讨厌，也难怪他会针对路非明。
  因为路非明身边的人就很友好啊，他的经纪人璐姐还有助理小哥，都是非常非常善良的人。
  可这些，都是程潜所缺少的。
  “昨天我给你打电话，你一点儿都不在意，没说两句就挂了，今天上午，也是匆匆忙忙看了他几眼。他是你的艺人，帮你赚了那么多钱，到头来你还要他生着病看剧本，一点儿人情味都不讲。发高烧也不算小事了，万一烧成脑膜炎要怎么办？你的摇钱树就没有了，你还买得起这么贵的包吗？”
  “他是艺人，不拍戏怎么吃饭？靠粉丝为爱发电吗？别做梦了，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陶星纯更生气了，“那你知不知道，他每一次生病都是自己硬抗过来的，你过来一趟，连药都不买，甚至都没有人给他煮过姜汤喝。”
  她本来还觉得程潜这个人可恶至极，现在想想，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反而觉得他挺可怜的。
  王凯瑟却不以为然，他将头一扬，“怎么，生了个病就有特权了？那干脆这样好了，是个人有点不舒服，统统请假罢工，这个地球也别转了。”
  他伸出手，指了指腕上的表，“我也很忙，工作室的一切运营都得靠我，一天恨不能有四十八小时，我连觉都没怎么睡过，要不是我以一己之撑着，公司哪里来这么好的团队？不是我不讲人情味，是现实就是如此的，我能抽空来看看程潜已经很不错了。”
  王凯瑟理直气壮。
  “你胡说，昨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分明睡得很香。”
  他一听，又死活不认账了，“谁和你说我在睡觉？我那个时候正在忙呢。”
  陶星纯被他气得没话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剧本，“你走吧！”
  还好意思说自己没有睡觉？打哈欠的声音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她现在觉得，和这样没有人情味的经纪人讲道理，实在是太没用意思了。
  陶星纯咬着牙关，“剧本我会给他的，你要走就走，不送不留。”
  一字一顿。
  王凯瑟高高抬着下巴，不屑地从鼻子里发出“嗤”的一声，然后拎着包，大摇大摆地甩门出去了。
  一出门，他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手机，猫着腰，给程潜暗戳戳地发短信——
  “你，程潜，打钱！”
  非常简单明了的几个字。
  靠，为了要陶星纯觉得程潜是一朵多么柔弱无辜的小白菜，他已经很牺牲地把自己塑造成压榨剥削劳动人民的周扒皮了。
  因为这就是程潜要他帮的忙。
  他怕是终于打算结束六年以来的灭绝式单身生活，所以才想出在陶星纯面前“卖惨”这种招数。
  博、同、情。
  王凯瑟可算是明白了，难怪陶星纯看着那么眼熟，原来就是上次喝多了发酒疯，被他带回公寓的那个女生，又难怪，程潜不要一堆堆高材生，偏偏录用一条零经验零能力的咸鱼。
  套路居然这么深啊
  他抹了一把辛酸眼泪，太他娘的委屈自己了，什么玩意儿嘛。
  这演戏也不是这么好演的，幸亏陶星纯傻，信得一愣一愣的，听到他说那些话，恨不能跳起来把他暴打一顿。
  事实上，到底是谁压榨剥削谁啊？！到底是谁看谁脸色吃饭啊！
  程潜随便拍一部戏，就可以赚到普通人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了，他这人，简直就把钱当纸玩儿，压根就不在乎。
  还有啊，谁说程潜感冒发烧，都没有人关心？
  他以前不舒服在家里养身体，陆白那傻小子关心得不得了好吗？还巴巴儿去探望他，结果呢？
  程潜连门都没要小k进，因为他说，不喜欢私人时间被任何人打扰，哪怕是生病。
  他这个人，最喜欢的几句话就是，“滚开，别过来，别烦我，离我远一点。”
  所谓“关心”，他又不稀罕。
  什么姜汤不姜汤的，也就只有陶星纯那种心软的二愣子会相信了。
  从那以后，识相点的，就再也不掺和他的私事了，省得帮倒忙，就程潜那个脾气，一个不满意，那他们工作室，上上下下几十个员工，全都得受着他的低气压。
  惨什么惨？惨什么惨？惨的是他们这些真正意义上的劳动人民小老百姓ok！
  王凯瑟觉得巨巨巨冤枉无比，他才不是什么周扒皮。
  三分钟以后。
  他倒也不觉得冤枉了，因为程潜打发他一个巨额红包。
  王凯瑟的态度立马三百八十度大转弯：哥，我还能再演三百年，周扒皮黄世仁王熙凤容嬷嬷，你要我怎么欺压你，我就怎么欺压你。
  程潜：.可以，但没必要。
  陶星纯拿着剧本，忍不住感慨道，好厚啊.这么厚，沉得快有几斤重了，拿在手里，和抱一块儿砖没有什么区别。
  她翻了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这些，全都要在很短的时间内看完，头应该会很疼吧？
  程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卧室的，小脸儿依然有些苍白，嘴巴里还叼着一根体温计。
  陶星纯拿下来一看，嚯，三十八度，还在发热呢。
  他顺势往沙发上一倒，只单薄地穿了件短袖，像一朵脆弱的小百合一样，风一吹，连叶片都能掉下来。
  “你手里拿了什么？”
  程潜问。
  “那个吸血鬼经纪人给你的剧本，他要你早点看完。”
  “哦。”他伸出手，“拿过来吧。”
  陶星纯却没有动，紧紧将剧本抱在怀里，“其实，不用着急的，你可以先休息几天再说的。”
  “我不着急，王凯瑟也会着急。”程潜的手撑着额头，语气虚弱，“我不看的话，会被他骂啊”
  这句话听着，呜，真是太可怜辛酸了。
  她抿抿唇，“那你，多穿几件衣服吧。”
  陶星纯觉得，程潜永远都穿得很少，好像不怕冷一样，可他到底又不是超人，这不也发烧了吗？
  他坐起来，将下巴轻轻埋进保证里，一头黑发耷拉着，像只受了伤的小猫。
  “你帮我去拿。”
  眸子里仿佛染了一层雾，正扑闪着修长水润的睫毛，看着她。
  陶星纯：
  算了算了。
  她随便从他的衣柜里拿了几件长袖外套，不经意一瞥，就看见早晨摆在他床头柜上的药，原封不动。
  果然没有吃。
  虽然她也说了，吃不吃药不管她的事，反正难受的也不是她自己。
  只不过.
  陶星纯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拿着药，气呼呼地往沙发上一丢，“为什么不吃？”
  啪啪打脸。
  程潜一幅生病不吃药完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懒洋洋地拿起药盒，在指尖翻来覆去地转了一下。
  “不想吃，太苦了。”
  “.可是，药都是苦的，没有什么药是好吃的。”
  陶星纯只能苦口婆心地讲道理了，谁要他生病反差那么大，孤孤单单一个柔弱的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连姜汤都没得喝，完全一个三岁小孩儿。
  偏偏，她吃软不吃硬，这点她也深以为很。
  反正，陶星纯也不大好意思和从前一样，在他面前叫嚣了。
  “你喝完，我给你糖吃，用糖压一压，就不会觉得苦了。”
  “我不爱吃糖，太甜了。”程潜将下巴埋得更深了，本来就不大的脸差不多全陷入那个粉嫩的抱枕里。
  ？？
  陶星纯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程潜，好难搞定一男的。
  “其实要我吃药，也不用那么麻烦的。”他敛了敛双眸，勾起语调，“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过来，让我掐一下你的脸。”
  掐脸？
  陶星纯往后退了一步，“我才不要。”
  “不要？”倒也没关系，程潜无所谓，“那我就把这几张照片发给你爸妈看。”
  他拿出手机，非常狡猾地在她面前晃了晃
  两个人，在月光和树荫下，靠得那样近，他在吻她，而且还那么激烈。
  “他们应该很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吧？”
  他的口吻听着分外得意。
  光是一眼，陶星纯都觉得脸红，反正程潜这种混娱乐圈的，最豁得出去了，可她又不像他那么不要脸。
  而且程潜他也太阴险了，知道这种照片曝光了对自己也没好处，所以专挑那些不关注明星八卦的中老年下手。
  还是她的爸妈。
  “你别害我。”她咬牙切齿，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脸凑了过去，“只，只许一下。”
  他也难得好说好量，“行。”
  陶星纯只说了一下，又没有规定时间限制，也没有说是几只手。
  于是程潜很过分地左右开弓，和揉橡皮泥似的，玩了好几分钟她的脸，弯弯的眼角，还藏匿着春风得意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