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当然也是因为替身是男性的原因。
  “所以我觉得，不如再试一试，为了更好的视觉效果。”
  她坐在监视器旁，轻轻扇动手中的剧本，对着身边的汤导莞尔笑笑。
  汤导沉默地听完这番话，推了推墨镜，操着一口港味普通话，“这些我都有考虑过啦，程潜的完成度很高，没有非得重拍的必要。”
  林雅淡笑一声，“是哦？其实我这次在威斯特电影节上，向很多名导讨教过电影经验，也一直在尝试着借鉴那些大家的拍摄手法。因为我也有考虑过自己当导演，回国这段时间，已经在筹备项目了，所以一时导瘾发作，才会指手画脚了些。”
  她说完，抿了抿咖啡，顾左右而言他。
  汤导倒是来了兴致，“看来如果mory你自己当导演的话，是对这一条不满意了？”
  墨镜汤和林雅的私交其实不错，不然，林雅也不会这般不识相地给他提意见。
  “这是您的电影，你自己觉得满意就好。”
  她还是笑了笑，并未明确表态。
  汤导哈哈大笑，“行，那就再来一条吧。”
  他拿起对讲机，和替身演员详详细细地讲了一下要求，然后和程潜说了句，“阿潜，辛苦啦，刚才的效果很棒，不过还差那么一点儿。”
  他没有异议。
  于是，又补拍了三条。
  林雅则静静地看着监视器，三条过后，蹙眉，依然摇了摇头。
  “汤导，还是有很多细节我不满意，再来几条吧。”
  林雅对细节不满意，可汤导却对程潜很满意，只不过，她精益求精的严苛态度，他也不能否定。
  汤导拿着对讲机，“阿潜，你还行吗？需不需要休息？”
  威亚吊太久，对人产生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尤其是曾经受过伤的人。
  可是，话还未说完，林雅便打断，“一口气拍完吧，休息太久，状态很容易调整不过来，反倒浪费拍摄进度呢。而且，他是个男人，应该能吃苦吧？这点敬业精神，还是要有的，不过才拍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才一个多小时，而已。
  说这句的时候，鼻翼微微嗤着一股不屑的气息。
  汤导想了想，决意还是去和程潜沟通一下，现在是两种意见，一个是他主张的身体为大，最好休息一会儿再拍，另外一个，则是林雅的一鼓作气，坚持拍下去。
  程潜静静地听着，汤导的口吻略有些为难，显然，平衡好两方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喝了口水，“继续拍吧。”
  态度很平常，就连情绪都没有什么起伏。
  于是，五条，十条。
  来来回回，已经数不清。
  不管多么细致末尾的小缺陷，又不管画面到底已经多趋近于完美，林雅似乎都能够一眼就看穿个中不足，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汤导承认，她是一个很专业的顶级演员，或者，以后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导演。
  可程潜的团队却觉得她过分吹毛求疵了些，气不过去和导演抗议。
  他们的理由…呃…听着貌似也非常有道理。
  毕竟，亲自上阵拍的人不是她，是程潜；吊在半空之中，在山间夜里接近六度的温度下，还得淋着大雨的人是程潜；手拿几斤重道具还得完成高难度动作戏的人，亦是程潜。
  林雅虽然咖位高，有资格指手画脚，可她这种行为，和鸡蛋里挑骨头有什么区别？未免有些针对人。
  不知是第几条，威亚才被缓缓放下，程潜落到地面的第一时间，是吐了一口雨水。
  王凯瑟和陆白见状，赶紧冲过去，急忙扶住了他，“阿潜，你觉得怎么样？”
  他抿了抿唇，似乎是缓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拭去嘴角的湿润，“我没事。”
  声音很是低沉。
  那张清隽的脸庞褪去了妆容，却显得愈发白皙英挺，仿佛一块儿带着泥泞的玉，经受雨水激荡，原有的纯净总算显山露水。
  陆白都快哭了，“这看上去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这么多年了，也就他刚出道那一会儿，拍《月光》的时候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
  这一伤，就差不多伤了两年才痊愈。平时拍戏，周围的工作人员也一直提醒他要注意，生怕留下什么后遗症。
  结果，这次又是打戏又是雨戏，还持续拍了差不多快三个小时，天都要亮了。程潜连着两天没有睡觉，戏份满满当当，也没有时间吃东西。
  就算他是铁打的，那也撑不住啊。
  “潜哥，我扶你去休息。”
  程潜的身上都湿透了。
  陆白刚说完，林雅就撑着伞走过来，方向却不是程潜，而是他身边的替身演员。
  她只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眉眼上挑，就当作他完全不存在一样，只是对替身说着，“刚才，还差一点儿才达到我的感觉，你过会儿再试一次。”
  纵然替身是专业的，被这么折腾多少也有怨言，“雅姐，我实在是尽力了，要不，您来拍？”
  陆白则在心里用力地点头，“就是啊，你就知道说，有本事也在雨里吊个威压，三个小时不休息，拿五千万片酬不拍戏，你来剧组养老？”
  林雅却挑眉，“哦？”了一声，“你不过只是我的武打替身，却拿着武替文替两份薪水，如果你把另外一份吐出来，我当然可以只关注你的武打部分是不是到位。”
  她说得很是轻飘飘。
  撑着伞，优雅如天鹅，与眼前湿漉漉的泥泞一片，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这下，替身演员也无话可说了，毕竟，他靠这个吃饭。
  “雅姐，你说到底要怎么拍你才满意。”
  替身演员索性自认倒霉。
  “一会儿我教你，你好好听。”
  林雅有些不耐。
  她自顾自地指导替身，当周围人都仿佛不存在。
  五分钟后，林雅点了点头，“你的悟性不错，兴许比那些奖项掺水的明星，还要强一点儿。”
  听着是在夸人，实际上又话里有话，替身傻乎乎地没有听出来，还腼腆笑笑，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