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苏苏回忆了一下那个挖到了太岁的中年男人的样子，想着回去可以查查他现在的情况，不过这事儿就怪不到林锦堂身上了。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还觉得你能帮我么？”林锦堂看向唐苏苏，眼里有着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期待。
  “你觉得，他们落到什么样的下场，才足够抵你奶奶一条命呢？”
  “如果我要他们全都去死呢？”他恶狠狠地道。
  唐苏苏笑了声，“这当然没问题，只要你用五十年寿命来换。”
  “寿命？”林锦堂瞳孔微缩，并没有想到唐苏苏想让他付出的代价竟然是这么缥缈的东西。
  如果他没有经历过奶奶的尸骨变成太岁这么神奇的事，他可能以为这只是个笑话。然而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他摇头拒绝，“我不会用自己的命换任何东西，林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还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个答案并不出人意料，唐苏苏不觉得多失望，倒是狗蛋被打击的趴成了一张猫皮褥子。
  “没有寿命可以用别的东西来抵，不过你想要的结局，恐怕不会那么完美了。”她见林锦堂眼睛一亮，伸出一根手指，制止了他开口，继续道：“贪心不足的人，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要想清楚再开口。”
  林锦堂脸色变了变，没有再急着说什么，而是认真的思索了几分钟，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我想要林子兰和唐泽生永远活在我奶奶的阴影下，就连做梦都要对她忏悔。”
  “只有这些？”她还以为林锦堂会更狠一点，竟然只对付唐家二老而已。
  林锦堂咧嘴笑了笑，“这些就够了，反正唐家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倒是精明。”唐苏苏冷笑，林锦堂看出她对唐家的态度，觉得她迟早要对唐家动手，竟然选择了继续等下去。
  不得不说，这个人的耐性，真是她见过最好的了。
  “嘿嘿。”
  “你需要支付我十三年正气。”
  “正气？失去它我会怎么样？”对于唐苏苏提出的这个交易物，林锦堂显得十分茫然，这未免太过抽象了。
  “正气是你的勇气之源，失去它你以后见到老奶奶摔倒不会去扶，见到公车上有小偷会当做没看见，污秽之气会很容易聚集在你家里，时日久了你会疑神疑鬼，或者心生恶念。”
  “听起来失去了正气的下场很惨。”
  “你可以选择用寿命来换，七年就够了，绝对不会让你生活有任何不便。”
  “不必了，我答应你。”
  唐苏苏勾起唇，朝他伸出手。
  林锦堂迟疑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手交握的瞬间，他感觉食指一阵灼烧，松开的时候，上面浮起一个黑色的五瓣爪印。
  “当我达成了你的要求之后，契约就会生效，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星期，希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林锦堂沉默着点点头，“我会将余下的太岁烧毁，放回奶奶的坟里。”
  第35章 规矩
  他知道唐苏苏给出的时限是为了提醒他，处理掉家中剩余的太岁。一旦交易成功，他再接触能产生污秽之气的太岁，下场就会跟唐老太太一样。
  “那么，再见了锦堂哥。”唐苏苏转身离开了这间小小的拉面馆。
  坐在门口乘凉的服务员一脸怪异地目送她离开，长得人模人样的，吃碗面吃了半个多小时，还要人请客，真是人不可貌相。
  “再见。”空荡荡的小饭馆里，林锦堂双手捂着脸，无声的笑了起来。
  笑到后面，眼泪顺着指缝一点一点的渗出，八年了……真的太久了。
  回到家之后，唐苏苏摊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听了林锦堂讲的这么长一段故事，她的心情就没舒展过，她曾经对唐家的恨源自于自己无端消失的二十年寿命，还有他们对自己的侮辱。
  从来没想过，她那对风光霁月，目下无尘的祖父母竟然能够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或许，这其中还有唐启明的帮忙。
  这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血淋淋的让人无法直视。
  “苏苏，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林锦堂，失去了正气，他也会失去对他奶奶的感情？”
  尽管记忆有些模糊，但狗蛋隐隐约约记着，自己之前的主人似乎每次交易的时候，都会把一切利害都给人讲的清清楚楚，再由对方判断是否交易。
  所以，曾经的主人们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够交易成功的。也正是有了失败的交易对象，七情碗的消息才会被泄露出去，使得它换了一个又一个新主人。
  而苏苏虽然也照做了，但这两次交易她似乎有意遗漏了一些重要的部分。
  比如，沈晓月失去了生气的同时，还失去了她对石崇最深刻的爱。而林锦堂丢掉正气的时候，也丢掉了他对唐家的憎恶和对他奶奶的哀念。
  心中哀念不散，那个人就会永远活在心里，一旦散去，她就会随着时间从记忆中消失。对林锦堂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七情碗真正需求的是人类的七情——喜、怒、哀、乐、爱、恶、欲，至于生气，正气，寿命，气运等等，才是额外的收入，是七情碗主人私有之物。
  “为什么要告诉他？狗蛋，你要记得，我不是慈善家，我做这一切也不是为了帮助他。生意人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自己的底牌掀给别人看呢。”唐苏苏闭着眼，回答了它的疑问。
  狗蛋没再问下去，它无法判断不按照“规矩”来的主人是对是错，或许时间会告诉它答案。
  唐家最近坏事不断，唐老太太重病入院的消息也传得挺快。
  上班的时候，吴秘书还特地过来询问，要不要给她几天假期去陪老太太。
  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转而看了眼站在自己办公桌前一脸关心的吴秘书，唐苏苏忍不住抽了下嘴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秘书似乎对她格外的关心。
  不过她还是摇头道：“不用了，医院里有其他人在照顾奶奶，我去了说不定会让她病的更重一点。”
  这话就比较直白了，吴秘书这样的聪明人怎么会听不明白，他了然地点头，又道：“不管怎么样，你要是去探望老人家，跟我打声招呼就行，最近工作不算太重。”
  唐苏苏笑而不语，工作不重的人，整个秘书处里只有她一个而已。能进帝江的人，有几个是没有野心的。
  她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人，既不想有朝一日做到吴秘书这个位置，也没兴趣去分公司开疆扩土，如果老板愿意养着她，她真不介意在秘书处混吃到死。
  所以，就算进公司很长一段时间了，能分到她手里的工作，依然和以前差不多，日子过得轻松愉悦。
  “谢谢吴秘书，我会的。”
  吴秘书点点头，扫了眼偷偷看着他们这边不放的几个人，绷起脸转身离开。留下一秘书处一群人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公司里很早就有消息传，唐苏苏是吴秘书一手弄进来的，俩人关系暧昧。但是吴秘书一直没有表示，他们也只能暗中揣测，但眼下这情况，确实有点那个意思。
  大家以前多少有点看不起她走后门进来，还没什么本事，没人跟她走得近。但是这样一个人能跟着老板出差，要知道老板以前出门从来不带女人，吴秘书还对她特别关照，大家的心思就越发的活泛起来。
  还有人趁着空闲的机会上前与唐苏苏套话，可惜问了半天，唐苏苏都没说出几句有营养的，只能恨恨作罢。
  吴秘书在秘书处绕了一圈，回头就进了总裁办公室，“老板，已经把您的意思转告唐助理了，她似乎并不打算过去。”
  “呵……看来她和唐家的关系比我想的还要差，查出原因了么？”石成轩垂眼看着手中的文件，并没有抬头。
  吴秘书摇摇头，“只知道唐家人从上至下对她都十分苛刻，包括她的父母，但并没有做什么更过分的事。唯一一件，也就是在唐家大夫人去世之后，她被赶出家门，并收走了生母留给她的一个小套房而已。”
  虽然从外人角度来看，唐苏苏这个唐家大小姐有点惨，她亲生父亲确实很渣，但这并不是她在唐老太太受伤之时都不去探望的理由。这个时候，唐家上下，就连唐启明都守在医院里，而唐苏苏这个正经的长孙女却不去。
  华国的孝道传承，绝不是说说而已，唐苏苏这样做，会让人诟病。让人说起来，可不那么好听，尤其是在她身处的上流社会。
  只要稍稍引导，她就会声名狼藉。
  “之前让你派去跟着她的人还在？”
  “还在，刚收到的消息，林锦堂来了凤临市，昨天唐小姐亲自与他见了一面，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
  虽然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对唐苏苏莫名感兴趣起来，并且让人盯着她不放，吴秘书还是很好的履行了作为一个合格手下的职责。
  第36章 我们不熟
  “她去见了林锦堂，一个人？”石成轩将手中文件扔到一边，突然抬眼看向他。
  吴秘书被老板的眼神吓了一跳，为什么觉得老板脸色不大好看，还有这语气，像是抓到了老婆出轨一样……
  不，一定是听错了。
  吴秘书深深的低下头，“是，两人实在一家小拉面馆里见面的，谈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林锦堂就回老家了。”
  “行了，这事儿先放着，你下去吧。”
  “是。”出了总裁办公室，吴秘书站在门外发了会儿呆。
  想起了前几天替老板定的餐厅，还有玫瑰，以及肖经理透露的出差路上的那些事，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唐苏苏说了不去医院，就真的没有请假出去过。
  直到五天之后，米郑给她发信息，说唐老太太终于醒过来了，她才请了半天假，抽空去了趟医院。
  当然不是为了探望病人，而是完成她和林锦堂的交易。
  这次的交易并不难，甚至不需要她额外付出什么，材料都是现有的。
  那些凝聚成形的秽气，就是她最好的工具。
  如预料的一样，进了病房后，她就被一群亲戚围起来教训了一通，冷嘲热讽的堂弟堂妹，当众教训的叔叔和姑姑，哦，还有个为她努力找借口的后妈。
  好在唐启明不在，不然说不定还会挨打。
  唐苏苏一直沉默，根本不为之所动，这群人说了一通见她没反应也就没了兴趣，将她排挤在外，各自聊了起来。
  唐老爷子也在，然而他好像情绪不高，唐苏苏进来，他也只是掀了眼皮看一眼，没有任何表示，也不知喜怒。
  在屋里坐了十来分钟，身边的大包里传来震动，唐苏苏起身出了病房。
  在医院大楼外，找了个没人的长椅坐了下来，把口袋形的帆布包堆放在了腿上，狗蛋从里面爬了出来，还露出里面石碗的形状。
  石碗依旧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不过碗里多出了一层厚重散发着腥臭的黑雾，这些，就是唐老太太身上的秽气了，这些东西在石碗面前，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交给你了。”
  “放心，正好两个人都在，一会儿把秽气掺点煞气打入他们两人的体内就行了，保证他们日日夜夜都和那位林家老太太在一起。”
  狗蛋的手段唐苏苏自然相信，放了它离开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碗里原有的黑雾也就剩下浅浅一层，然后被石碗吸收了。
  “弄完了，我们回去？这里味道不太好。”
  身为碗灵，它比唐苏苏能看到的更多一些，这家医院上方笼罩着一股十分不详的暗红色的气。
  它一时间分不清那是什么，但可以肯定，这里有些危险的东西存在，主人眼下还弱小，最好不要过分靠近。
  可惜没有寿命，如果能得到一些寿命，它也就能变得更强大一些，不会这么被动了。
  狗蛋心里这么想着，不安的甩了甩尾巴。
  唐苏苏本来也没打算继续呆下去，背上包就走人，至于回病房跟那些人打声招呼则完全没有必要。
  同样的事情她做过很多次，从来都是被人无视，或许有人心情好会应和一声，大多时间回应她的都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