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半个月后。那天薛离来找她，告诉她石芊芊和林铎分手了。
  或者说是林铎单方面甩了石芊芊。
  “你在说笑？”石慧惊讶地睁大眼。
  她和薛离坐在天唐会所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里，两人相对而坐。她穿着一身白色雪纺裙，踩着高跟鞋，已经完全脱离了在学校时的形象，像是另外一个人了。
  薛离穿着休闲服，一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盯着对面的人看，懒洋洋地回道：“骗你干什么，这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她和林铎在一起很久了，久到足够了解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当初他会选择石芊芊，与其说是看上了那个人，不如说是看中了她背后庞大的资源。
  他怎么敢轻易说出分手来，除非……
  想到这里，石慧稍稍挺直了背脊，眼中流露出一抹期待。
  就听薛离继续道：“石芊芊被查出患有遗传性心脏病，前几天突然犯病了。”说到这里，他不由露出一点八卦的神色，压低声音说，“那蠢货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刺激，跟石家老爷子吵起来了，听说她到处跟人说石老爷子骗走了她的救命药，结果直接把人给气倒了。也不知道什么药这么神，还救命药。”
  说着说着，薛离不由嗤笑一声，显然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笑话，以为石芊芊是脑子有毛病。
  但石慧知道，石芊芊没有病，她只是在厄运降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唯一能够救她的命的东西已经不在了，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开始迁怒别人。
  可惜她忘记了，想要得到什么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石家供养了她这么多年，足够抵偿所有亏欠了。
  “那她现在？”
  “石家老大当场就把她给赶出去了，还放话说石家不会再认她。”薛离只当是个笑话把这件事说给石慧听。
  听到这个结果，石慧突然松了口气。她憎恨石芊芊，却没想让她死亡。这个结局，意外的符合她的期待。
  被赶出石家的石芊芊，只能再次回归那个被她抛在脑后的小山村。只有在那里，她的病情才不会恶化，但也不会转好了。
  因为，她把唯一能够治好自己的药，给了别人。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轮回，早早晚晚，无论走出了多少步，最终还是要走回原点。
  和她聊完，薛离接了个同学的电话先走了，石慧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咖啡馆里。她所经历过的不平，那些黑暗，终于从她身上剥离，她自由了。
  与此同时，正在和狗蛋争抢一个冰淇淋桶的唐苏苏动作突然一停，狗蛋趁机直接扑进桶里，抢食成功。
  很快，狗蛋两只爪爪勾住桶沿，探出一个毛茸茸小脑袋，仿佛嗅到了什么似的，瞪大了一双杏核似的眼睛。
  摆在茶几上的石碗底部，突然出现了一团纯粹的，纯白色的光球。上面的光晕，比这世上最美丽的钻石发出的光芒还要耀眼，还要纯粹。
  唐苏苏吸了口气，脸上绽出一抹笑容，轻轻地说：“比我想象的，还要漂亮。”
  狗蛋的眼睛始终没有从碗底移开，它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团“善良”，有些意外地说道：“经历了这么多，竟然一点都没有被染黑，她难道就没有怨恨过么？”
  是狗蛋亲自去石家村查的关于石慧的事情，它读取了那些人的记忆，看见了曾经的过往，甚至还知道石慧所不知道的那些丑恶，就是因为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它才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上当然有善良的好人，可是被人不断的伤害，却依旧没有放任心中的仇恨，不是谁都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唐苏苏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碗底的“善良”，才说道：“想要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不仅在于自己的选择，也在于从小受到的教育。她有一个好父亲。”
  “一个拥有巫的传承的父亲。”狗蛋哼唧了一声，略微表达了一下不满。
  看过那些至今仍然留在石家村，已经快要被翻烂了的药方后，狗蛋就已经确定了，那些东西是一个巫留下的遗产。只有那些巫，才会捣鼓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方子来。
  至于石家村的人遗传的心脏病，可能真的是遗传病，也可能只是遗传下来的诅咒，谁知道呢？反正唯一在乎的人，已经死掉了。
  第251章 快递
  石家最近幺蛾子闹出不少，先是石老爷子的养女把老人家给气晕了过去，随后又是石成恩不顾兄妹情谊大庭广众之下放话把那个妹妹给赶出了石家。
  这口气也不知道他憋了多久，过瘾是过瘾了，可谁知老爷子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找石芊芊，可惜那会儿人早就被赶走了。
  石老爷子一气之下又晕了过去，这一次，怕是要在医院里住上好一阵了。
  总之是一场精彩剧目，让人目不暇接。
  病情稍微缓和后，石老爷打电话把石成轩给叫了过去，也不知道他交代了什么，反正石成轩离开医院后，开车直奔石家村。
  看在有心人眼里，都觉得这是石老爷子还舍不得养女。可惜，石成轩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把人给带回来。
  他跑这一趟究竟为了什么，恐怕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内情了。
  事关石老爷子的名声，有些事就算再亲密，石成轩也不会告诉她的。唐苏苏自然不会去问，反正她已经知道了。
  石慧之前就和她说过，她父亲配的药需要连续吃上九副才能痊愈，想来石芊芊当初并没有蠢到一次性全都拿出去。
  不过手中剩下的，恐怕也没有多少了。耽搁的这几天，那些药怕是早就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究竟是养父的命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对石芊芊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人么，哪有不怕死的呢。哪怕明知自己只是得了心脏病，以现在的医术，只要好好养着，不至于到死的地步。饶是如此，石老爷子仍然愿意花费几年的功夫哄个小丫头玩，就为了从她手里得到治愈的药。
  如今药没吃完，病也治不好了。
  唐苏苏都说不清楚，自己一插手，究竟是整治了石芊芊，还是整治了石老爷子。
  要她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什么可指责的，但石老爷子这种当了婊子又立牌坊的做法就有些可笑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鸡飞蛋打。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些年困在家里英雄气短，导致了他脑子不好使，还是……不想让家里其他人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偷瞄了眼正在处理公文的男人。石家上下，唯一值得石老爷子的忌惮的，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了。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瞒过去。整日活在猜疑和算计里，他们之间的父子感情，究竟还有多少？
  石老爷子心脏病发，不得不住院观察，石成轩最近整日奔波在公司和医院，就连双休日也要回家处理公文，忙的脚不沾地。
  相比起他的忙碌，唐苏苏已经闲的要长草了。
  她坐在石成轩对面，下巴压在面前摆着的一摞书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的男人，十分钟之内换了好几个姿势，看那样子，恨不得要在书桌上打个滚儿来控诉她的无聊。
  将手里的文件随手放到一边，石成轩抬头，眉宇间带着几分纵容和好笑，“要不要出去走走？”
  “去哪里？”唐苏苏支棱起耳朵，立刻来了精神。
  凤临市好玩的地方当然不少，不过多数场合，唐苏苏并不会喜欢。最后选来选去，俩人干脆去了薛扬的会所。
  之前只去过一次，听歌还没听过瘾就被半途劫走了，唐苏苏总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而石成轩么，也觉得那个会所不错，是个值得回味的地方
  石成轩带着唐苏苏过来，薛扬这个做老板的当然要露个面，不过这一回跟在他身后的竟然不是石慧。
  见唐苏苏一直盯着身后的人瞧，薛扬忍不住问出口，“苏苏姐在看什么？”
  “你的那个助理怎么不在？”
  “哦。”薛扬不甚在意地回道：“她辞职了。”
  “辞职？”
  薛扬摊开手，“说要去追求自己的理想，然后跳槽去了白氏。”
  唐苏苏：“……”
  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难道做我的助理不比去当什么设计师助理靠谱么？”说起石慧，薛扬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他也算是亲眼见证石慧改变的人之一了，不得不承认，自己堂弟介绍的这个小姑娘在工作上还挺合乎他要求的。
  最重要的是，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惜，人家非要走，他能怎么办。
  唐苏苏安静地听着薛扬抱怨，直到他离开，才松了口气。她没想到石慧竟然真的去了白氏，不知道是因为她上次的话，还是想要为了梦想再努力一次。
  作为一个旁观者，她很看好石慧这样的人。因为肯努力，因为不肯放弃。就是不知道，在通往成功的路上，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失去了善良的人会怎么样？
  其实比起之前交易的东西，作为七情之一的善被收走了，对人的改变应该是最小的，但也可能是最大的。
  失去了善良的人，有可能从此与恶为伍，沦为恶徒，但也不意味着就只剩下作恶一个选择。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追根究底，源于这个人自己。
  她很期待看到石慧未来的样子。
  一个星期之后的某一天，唐苏苏突然接到电话，说有她的快递。
  快递是同城的，具体地址并没有写的很详细。唐苏苏出于好奇，把快递拿回家里。撕开之后，从里面滑出几张轻飘飘的纸。
  把纸捡了起来，仔细看了几眼，唐苏苏表情有些复杂。
  “喵，这些是巫的传承药方？”狗蛋跳到唐苏苏肩头，伸出小脑袋好奇地看了眼。
  “应该是吧。”唐苏苏一边随口敷衍狗蛋，一边往后翻，一直翻看到了最后一张纸，她的目光陡然凝住。
  这张纸的材质和前面的不同，它摸起来很轻薄，却又像是薄纱一样质地柔软。从颜色上来看，这张纸已经有年头了，大概一直被保存的很好，并没有残破。当然材质并不是主要的，最让她吃惊的是，这张纸上记录的东西。
  这上面写了半个方子，但是这方子不是用来治病救人，也不是害人的，它是用来复活死人的。
  第252章 度假
  讙头国以南，有国名曰厌火，其民兽身黑色，吞火为生，时人称之为祸斗，以为不详。
  ——祸斗
  距离收到那份快递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唐苏苏一直没什么精神。
  石成轩不喜欢看她蔫哒哒的样子，索性抽了空带她出来散心。
  两人的目的地是帝江名下的度假山庄，上次因为石老爷子没能去成，这一次总算是没人打扰。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而已，再次过来林家村，这里已经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站在林家村的土地上，呼吸着略微沁凉的空气，看着远处几乎隐没在起伏的绿色海洋里的独栋别墅，唐苏苏一直紧绷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两人的住处早已提前准备好了，而且知道是大老板过来，度假村的经理一早就等在这里。一见到两人，他赶忙迎上前，又是帮忙拎行李，又是安排人给唐苏苏打伞，生怕怠慢了。
  唐苏苏还从来没受到过这么殷勤的招待，虽然觉得这人热情的有点过头，但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也就没有拒绝。
  一路把他们送到住处，石成轩才把人给打发走了。
  看他轻车熟路地拎着行李朝卧室走去，唐苏苏跟在他后面好奇地问：“你之前来过这里？”
  “没有。”边说着，边伸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