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电影人_82
“其次,”谢兰生又再次开口,“柏林影帝就是莘野在《生根》中演男主角。他现在在好莱坞的片约不少,或者说很多,其中还有大投资的又或者是大导演的。代理合同一签几年,《生根》可以借助明星卖版权的几率很大。”
接着:“第三,片子背后故事很多,销售起来会比较方便。”他分享了某个乡长要介绍信的故事,两个主创偷窃跑路的事情,还有澳洲海关用x光扫胶片的故事,不少人都听入迷了。
原来,仔细听听,这个英语蹩脚的中国导演讲的还挺有趣。
讲完第四第五第六,谢兰生说:“在《生根》的展映之后,各方面都好评如潮。欧洲国家的影评人与观众有共同背景,既然他们觉得好看,那应该……观众也会觉得好看。”谢兰生把他裤兜里一张白纸缓缓展开,“我昨晚上抄了很多大型杂志和大影评人的看法,在这念一下……LeonardoChiellini说,谢兰生的《生根》讲了中国式的家庭崩碎……与西方不同,冲突不是相叠加的,而是突然爆发,这时冲突是毁灭性的,触目惊心,让人看到中国家庭很特殊的相处模式。”“xxxx则说,它描述了中国家庭五千年的一个观念:传宗接代。这听起来非常奇怪,可《生根》却不疾不徐地剖析了它的背景……”“还有,xxxxx说,在遥远的共产中国,女性意识也在觉醒,谢兰生用他的镜头捕捉到了一个陈俗,并且还用惨烈的结尾给人以猛烈敲击……”
他一句句地讲出来。
等到全部都说完了,谢兰生又深深鞠躬,道:“我很希望能与世界分享这样一个故事。”
下面有人鼓起掌来,不知道是对他的作品,还是对他摔杯子的做法,抑或是对他刚刚讲的背后故事。
参加party的一干人重新开始吃吃喝喝,谢兰生叫服务生来把碎玻璃一一扫了,忙不迭地弯腰道歉,很久后才回到了他在中间桌的位置上。
而后,让谢兰生意外的是,还没等party结束便有好几个人到这桌来,要了他的电话号码,其中几个甚至约了兰生今晚就谈一谈!!!
谢兰生只觉赌对了。
…………
日方的party落下帷幕后,谢兰生在咖啡厅里跟好几家都谈了谈,不过,这些公司全都没有到现场去看过《生根》,有些犹豫,而谢兰生也并没有录像带等可以提供。他是个独立电影人,缺乏正规商业运作。
最后一个来的是Bill,“文艺复兴国际”的销售总监。Bill身材高大健壮,皮肤很白,金发,有一双海蓝色的眼睛。
他坐下来,道:“谢导,《生根》展映我看过了。”
“……”谢兰生望着Bill,没说话。多亏他的小广告了,还是有人去看过的。
“我本来没打算去看。作为公司销售总监我要看的片子太多了。不过,你那天在房间门缝塞的广告让我个人对它产生了一点兴趣。在今天前我是认为,《生根》虽是好的作品,然而文艺复兴国际没运作过华语电影,打算放弃的。”
“……”
“不过今晚又见面了。”Bill的语气冰冰凉凉,十分职业,“听了你的发言以后,我觉着……倒也可以试试。《生根》拍摄非常波折,这是个好的卖点。我想了想,电影也许比较适合文艺影院。”
谢兰生有一些疑惑:“文艺影院?”
Bill一笑:“欧美有些专门放映文艺电影的电影院。它的受众一般来说学历较好、收入较高,也许会对在崛起的亚洲大国感兴趣。他们一般悲天悯人,如果听到《生根》拍摄的背后故事说不定会感兴趣并且买票。欧洲还与美国不同,不要求皆大欢喜。对了,录像带和收费电视两个媒介也可以试试。”
“……嗯。”中国可没文艺影院,连商业影院都不多。
“我们可以运作试试。”Bill又说,“我先介绍一下文艺复兴国际吧。文艺复兴国际是家销售公司,位于伦敦,前身是文艺复兴电影的海外销售公司。我们可以代理英国地区,也可以代理全欧地区。如果可以达成协议,文艺复兴国际会抽15%的佣金,我们双方签署五年的销售代理协议,以及一份协议备忘录,标明你希望的要价,和你能接受的底价。若是进行全欧代理,文艺复兴国际目前能运作的是这几个垂直划分的区域:英国包括北爱尔兰,法国包括比利时的法语地区、德国包括奥地利、西班牙、比荷卢、斯堪的纳维亚地区包括丹麦挪威瑞典芬兰、冰岛、葡萄牙、希腊,东欧则是……”文艺复兴国际只是一家英国销售公司,无需花钱购买版权,签下《生根》未尝不可。
谢兰生的脑子发晕,幸好这时救星莘野推开PasionCafe的门走进来。他穿着酒红色的衬衫,像只孔雀。
Bill不以为意,重复了遍刚才讲的,又继续说:“代理合同必须独家。签署协议以后,文艺复兴国际就会着手制作电影海报、广告片、预告片、新闻发布会,也会参加更多影展。我们公司有实力让《生根》最后出场展映。要知道,除非电影非常出彩,能一直在评审脑海中,早出场都是劣势。”
谢兰生:“……”竟然还有这些门道。他的《生根》在都灵是中不溜丢出场的,算劣势吗?
Bill继续说:“胶片拷贝、影片字幕都由我们负责筹备,不过,给发行商做推销的内容简介、电影剧本、原始正片等等需要谢导方面按时提供。”
谢兰生的脑子晕了,索性全部交给莘野。
莘野和Bill越说越快,兰生开始听不懂了。
只见莘野十指交叉,微微前倾,气场十足,一双眼睛老鹰一样。他和Bill本来谈的好好的,却突然间因为什么新的话题争吵起来,两人语气都邦邦硬,Bill一直重复着“No”“No”,桌子周围气氛紧绷,落针可闻。
莘野说的一字一句全都带着攻击性,又说了些什么东西,Bill的脸色十分不善。
兰生特怕莘野搞黄了,理性觉得应当制止,可实际上却没动作,完完全全地把对他来说相当于命的版权谈判交给莘野了。
几分钟后,Bill紧绷下颌,脸色很不好看,他盯着莘野看了会儿,而后,突然间就换了态度,挺有魅力地笑了笑,抬起自己的两只手,手掌向外做投降状:“OKOK,你赢了。”
莘野轻笑。
而后他们就开始算,谢兰生则茫然看着。好像一张纸上面是预计拷贝、预计录像带、电影估值——全都分为高中低三档,另一张纸上面是制作费用,广告费用、营销费用……甚至还带银行利息!最后,他们俩为每个欧洲的垂直地区都定下了一两个版权价格,Bill拿出销售代理协议的模板,莘野则对影片附属产品开发、商标注册、影片版权材料使用和违约金等几条做出了修改。
Bill都接受了,又道:“我必须和法务财务针对修改确认一下,再去酒店商务中心打印终版,麻烦等等。”
“嗯,”莘野喝了一口咖啡,“别忘了加最重要的,一个字儿也别差了。”
Bill无奈地笑:“知道了。”
“喂,”Bill暂时离开后,谢兰生问,“你们刚才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