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雀雀。”十六岁的江晏白郑重其事地说，“我会帮你的。”
  于是，仅仅在两天后，林枝雀终于再次和父母见面了。平日里，几个月甚至半载都并不会有的叁人见面，短短几天内再次发生，显然不是巧合。
  能说服他们在志愿彻底上报前与她再次见面，已经是尚未成熟的江晏白能做到的极限了。
  ——阿白。
  她在内心呼唤着他的名字，感到了说出口的勇气。
  他们此时此刻，比起上次的客厅，所处的地方是更加正式的会议室。林枝雀的笔记本电脑放在投影仪的面前，他们坐在长桌上的另一末端。林枝雀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自己的演讲PPT。
  数据，图形，简洁有力的重点，与配图的黑白成绩单和奖状。
  她将自己脱离之外，以打量商品的目光看带着自己，分析着“林枝雀”的能力和过去取得的成就，与导师们的教诲和搜索出关于学校的数据为辅，以对未来参与竞赛为承诺，试图展示着自己能够兼顾高考与留学计划的决心与可能性，用自己的方式请求——
  甚至，可以说是哀求了。
  “……以上，是关于我认为不入读国际部的也能顺利完成你们对我期望的报告。”
  林枝雀第一次让眼神，直直落在她正前方的父母。他们穿的是一如既往的正装，或者说，她其实从未见过他们正装以外的装束，此时此刻，依旧气场十足。
  她感到紧张，感到指尖都在紧绷；她却前所未有地感到自在，感到一种雀跃，第一次渴望着能够成功。
  沉默之中，先是父亲缓缓地抬起手，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母亲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林枝雀下意识地闪躲了她的眼神，垂下了长睫，看见自己握住拳的、颤抖的手臂，又抬起头，迎接着她的视线。
  母亲笑了。
  这是林枝雀记忆中她的第一次……不，第二次笑。
  不过这次的笑，更为冷淡，像是老板对员工的一点夸赞。
  “你做得很好。”母亲终于开口，“很优秀的演讲，演示文稿也做得简洁了明，不我几乎要被你打动了。只不过林枝雀。最重要的问题你没有回答——”
  “这些是你同样能在国际部做到的事情，为什么我们同意让你去普通班？”
  正中要害。
  林枝雀一直避免讨论这个问题。
  去普通班，在他们的眼里对他们对她的安排没有一丁点的益处。
  “这是我个人的意愿。况且，之前为了打好基础的缘故一直在非国际部，升学后要融入新的圈子反而会对我……”
  “林枝雀。”父亲温和地打断了她，“我和你的母亲知道你和方家那姑娘交好，而她选择了普通班升学。”
  林枝雀沉默了。
  “我们并不是反对你交友。”父亲依旧是那般笑着，却带着压迫，“只不过我们并不希望你因为私人感情而影响前途。”
  前途。
  “呵。”母亲抱着手臂，靠在椅露出点讥讽的笑容，“我想你是忘了你小时候学的东西。身处这个圈子，最常见的便是攀炎附势……”
  “请不要诋毁我的朋友。”林枝雀忽然提高了音量，盖住了她的声音，皱起眉，“她并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
  “即便你的朋友不是，你能保证她的长辈没有这个意思吗？甚至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林家独女’和他女儿的关系稍微一走漏，就会被认为是我们两家交好。这种利益——”
  “砰。”
  如同雷霆一般的拍桌子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语。
  “姜女士！”
  林枝雀几乎是脱口而出。掌心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她下意识感到一阵害怕和不安，可是一想到她如此恶意的揣测着方明若与她所珍视的家人，泛着冷焰的火便打从心里窜起，将那些燃烧成灰烬。
  “我和她交好的这叁年，请问有什么不该有的传言来到您和父亲的耳朵里吗？姜女士，请您——”
  父亲呵斥道：“林枝雀！”
  林枝雀不甘心地动了动唇，最后选择了闭嘴，回到位置上。
  母亲似乎才从她难得的反抗中反应回来，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椅腿与光滑的大理石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很好，我看这你连基本的礼仪都忘掉了。”母亲被气得发笑，“还学会了顶嘴，真是有你的——”
  “姜妤，冷静点。”
  母亲也难得地失控，褪去了那优雅而冷淡的表层，眉紧紧地皱起。在被打断后，保养精致的指甲近似嵌进肉中，似乎再忍耐什么。她冷静了一下，随即走出门外，高跟鞋根几近在大理石地板留下裂纹。
  最后留下重重的关门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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