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段佩佩的突然接近，说出这样的话，李峥本是懵逼的。
  但随着一个放松数据莫名其妙地出现。
  他似乎又懂了一些。
  “我……”李峥惭愧而又懊恼地低下额头。
  早知道……削成寸头穿着校服来就好了。
  现在好了，人家段佩佩明明是来提高培训的，却被我迷了心窍。
  我这该死的魅力……
  段佩佩作为李峥初中同学，曾经的灯塔，李峥本来是打算与她一道学习的，需要的时候也会不吝指点，共同提高。
  但现在看来，与美男一起学习，只会让段佩佩学习效率下降。
  哎……
  是时候分开了。
  毕竟，世上没有永恒的灯塔，唯有那不变的明月。
  “对不起……”李峥低吟着背起书包，脸上再不见那友谊的余温，声音中也仅存冷冽，“我先走了。”
  段佩佩先是一怔，但又很快接受了这个结局。
  果然，因为作弊，直接就被张主任给劝退了。
  “唉……”段佩佩轻叹一声，默默抓出了手机，摆弄在手里晃了晃。
  现在要微信，可以给你哦。
  然而李峥却完全没有看到这个动作，紧了紧书包带，这便扭身往外走去。
  眼见这销魂的背影，段佩佩心头一急，再也顾不得矜持。
  “喂！”段佩佩慌忙叫停了李峥，“加个微信呗。”
  “不了。”李峥却只是手一抬，背着身说道，“还是相忘于江湖吧。”
  啊啊啊啊！
  段佩佩抱着头要疯了。
  你在想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有，怎么就突然到相忘于江湖这步了？
  好在，这个时候张涛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与刚收完卷子的付雪峰说了一句后，便登上讲台拍了拍麦克风：“同学们先安静一下，先坐好。”
  李峥无奈，只好又坐了回去。
  段佩佩在旁边咬牙僵持了许久。
  再要加好友怕是要被看扁了。
  不加就不加。
  还稀罕你这张脸了？
  台上，张涛公布了一个悲惨的消息。
  “非常抱歉，办餐卡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临时决定订快餐。”
  “劳烦大家再撑一会儿，大概半小时内到吧，就在教室里吃。”
  “我们几个老师也陪着大家先不吃饭，抓紧时间判卷。”
  “判卷完毕后，男生第一名和女生第一名担任班长，负责组织管理这一周的起居、集合和就餐。”
  “实在饿得不行的，可以出去自行就餐，附近的餐厅和超市都可以现金、扫码消费。”
  “一点半记得回到这间教室。”
  “好了，自由活动吧。”
  张涛说完，便与付雪峰和丁缨抱着卷子出了教室。
  这会儿，大家才来得及抱怨。
  当然不是抱怨午饭，坐在这里的人没人在乎午饭吃什么。
  “这题太折磨人了……”
  “完全没套路啊……竞赛真题都至少有一半有套子可钻的……”
  “我写的就算全给分……也没法及格了……”
  “也挺好的，这才是菁华物理系的水平。”
  “可之前入班考试，不是远程做过一份卷子了么……按那个成绩分班不就得了。”
  “远程随便作弊的，肯定有人浑水摸鱼混进来了呗。”
  他们抱怨的同时，李峥也是闷闷不乐。
  第一名当班长……
  好烦。
  之前各种集训的班长，明明都是学生毛遂自荐的，怎么到这里就按成绩排了。
  张主任这是为了报复我么？
  段佩佩看着黯然神伤的李峥，只哼了一声：“你不是要走吗？”
  李峥并没有理她，而是默默掏出了《排球少年》的最新一册。
  因为他知道，段佩佩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嘴里喊着赶人，但数值已经突破3了。
  让她回归正道的唯一方式，只有完全忽视她，不进行任何交流。
  然而，李峥的这个行为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被冷落的段佩佩，原地生着闷气，数值却反倒越涨越高。
  撩也是撩，不撩也是撩。
  只要存在，便是撩……
  李峥真的太难了。
  正在大家讨论试题的时候，第一排的一个眼镜寸头男，忽然利落起身，径直朝着李峥这边走来。
  这个眼镜寸头，很不一般。
  如果说史洋是一个谐气版的圆滑眼镜寸头，那这个人就是霸气版。
  即便“梳”着寸头，戴着眼镜，却依旧遮不住他眼神中的锐利与自信。
  可谓是鹤立寸头群。
  就连李峥，也不由得抬眼望去。
  而此人，也正面露浅笑，老远看着李峥，一步步走来。
  段佩佩也是一惊：“啊，他也来了……”
  “这逼是谁？”李峥下意识问道。
  “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么？”
  “哦，忘了……”李峥忙又低头看起漫画。
  “呵呵，没事，告诉你吧。”段佩佩假意低头看书，刻意显得不太在乎那个鹤般存在的眼镜男直视过来的目光，“祁英男，我们学校实验班的物理狂，物理永远第一，其它科目，除了数学都不及格的，物理经常满分，考得最低的一次是97分，就因为被扣了三分，他自闭了一个星期。”
  “怪不得他一起身，我就感受到了学威……”李峥沉吟道，“不过……物理满分，倒也不是很难。”
  段佩佩不禁笑出了声：“拿我们学校的卷子和你们学校比，你在想屁吃。”
  “哦？”李峥一惊，“你仁大附的？”
  段佩佩被这么一问，忽然感觉到了一阵苦涩：“不是……”
  “四中？”
  “对……”段佩佩低着头答道。
  对什么对，不对啊……
  这个感觉不对啊……
  报出本校大名，应该是挺胸抬头，惊得李峥口不择言才对。
  为什么反而……感觉很卑微……
  “哦，四中啊。”李峥轻轻点头，表示肯定，“可以的，四中也是一所好学校。”
  段佩佩感觉更不对了。
  为什么一个樱湖中学的人，谈论仁大附和四中能如此沉稳淡然？
  这种超然的气场，往往只有已经考入菁北的，仁大附的尖子才能散发出来。
  是物极必反么？
  段佩佩晃了晃头，不再多想，只假意随便地翻了一页她根本没在看的书：“看样子，祁英男应该是发现了我这个校友，要找我一起出去吃饭了，你去不去？”
  “不去。”
  “爱去不去。”段佩佩一个咬牙，又使劲翻了一页书，差点扯掉。
  李峥！再跟你说一句话，我就……
  反正就是不说了。
  沉寂之中，祁英男越走越近，段佩佩已经用余光感受到，他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
  虽然这个人物理极强，但单独出去吃饭这种事还是算了。
  得想个礼貌又不失体面的说辞拒绝他。
  想着想着，祁英男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
  “咳……同学……”祁英男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
  “嗯？”段佩佩轻轻撩了一下长发，故作淡然地抬起了头。
  “这个……”祁英男固然是一个有学威的男人，但与女生交流的时候，也依旧与普通的寸头男羞涩无异，只轻轻挠着头，声音有些发颤地请求道，“能不能……让我过一下。”
  “？？？”段佩佩的眼睛逐渐瞪大。
  我不叫同学，我叫段佩佩，你不是因为这个来的么？
  祁英男眼见段佩佩甚是惊讶，当即又慌了起来，转身逃窜：“算了……我走那边吧……”
  段佩佩惊愕之间，祁英男小跑着从后面的过道绕了一大圈，从长桌的另一头挤了进来。
  一路挤到李峥身旁，笑哈哈拍了上去：“虚竹小和尚！”
  “哦？”李峥一听这个称呼，立刻亲切起来，猛地起身对上了眼，“敢问阁下是？”
  “明教·张无忌！”祁英男大笑伸手，“我也算半个少林人吧。”
  “久仰久仰，失敬失敬。”李峥也伸出手，与祁英男抓在了一起，“那个江湖手册就是你写的吧？”
  “嗨，瞎编呗。”祁英男这便推搡起李峥，指着门口道，“走吧，咱外面吃去，江湖规矩，两斤牛肉，两斤好酒，边吃边聊。”
  “哈哈，这个算了。”李峥摆手道，“快餐都订了，不吃浪费。”
  “得，那就跟这儿吃吧。”
  祁英男就此与李峥互让着落座，热火朝天聊了起来。
  而他们有多热，段佩佩就有多冷。
  这俩人说尼玛呢？
  这就是没看过金庸吃亏的地方，会看不懂大量男人之间通行的梗，完全无法加入群聊，会被冷落。
  当然，真正让段佩佩感到冷的。
  还是祁英男完全没认出自己这件事。
  她好歹，也是年级前五十……
  物竞生，物理爱好者。
  偶尔还在同一个考场考过试，同一个实验室做过实验的……
  当时实验室里一共就三个女生。
  这你都没认出来？
  反而莫名其妙的跟李峥如此亲热。
  莫不是在校外搞过什么事情？
  看李峥这样子，打架什么的应该挺在行的吧……
  难道，祁英男也……
  段佩佩不禁竖起了耳朵，偷听起来。
  李峥这边已经聊的手舞足蹈了：“唉，实话实说，我也不行，尤其是剑法，差太远了，这次考试也是剑法上吃了亏啊。”
  祁英男摆手笑道：“唉，剑法好补，几日便可速成，还是内功难练啊。”
  “这倒也是。”李峥抿嘴道，“剑法其实只要达到一个门槛就够用了，内功修炼却是没有止境的。”
  段佩佩越听越不对。
  这已不是打架的问题了……
  这尼玛是有病啊……
  二人聊至酣畅时，祁英男突然身子一矮，压低音量说道：“话说，刚才张老师请你出去，到底说什么了？”
  “嗨……这个……”李峥犯起了难。
  提前签约这种事，说出来是要让别人难过的，而且如此草率，对张主任的名声也不好。
  “自己人，咱就明说吧……”祁英男沉声道，“是不是签约了？”
  李峥见他已料到，这才叹了口气道：“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我没签，想等竞赛完了再说。”
  祁英男气得当场就笑捶了李峥一拳：“妈的！拒了蓟大再拒菁华，你还真是狗啊。”
  李峥歉笑道：“只是没想好……你可千万别往外说……低调，低调点。”
  “得。”祁英男一口应了，跟着寻思起来，“多谢了，有这个信息就说明问题了。”
  “说明啥？”
  “你想啊……”祁英男比划道，“只是个普通的培训班，主任都肯发合同，这就说明菁华今年抢生源的心情有多么急切，比蓟大好签。有了你这个信息，这一个礼拜我也会努力表现，搞不好也能混到一个合同。”
  “啊？这么急做什么？”李峥非常诚恳地问道，“不考虑蓟大么？”
  “……艹。”祁英男忍不住又给了李峥一拳头，“你他妈化竞全国冠军是无所谓……对我们来说，这俩无论签哪个都可以烧高香了。你他妈口口声声要低调，这么装哔合适么？”
  “啊？我在装哔？”李峥整个人都无辜了。
  “够了！你不仅装逼，还很狗！”
  不远处，段佩佩已经要听晕了。
  什么拒了蓟大拒菁华。
  什么化竞全国冠军。
  这……
  这我不信！
  她慌忙打开手机，如同十几分钟前的张涛一样，打开了化学会官网。
  唰！
  李峥的照片瞬间糊了他一脸。
  她又如张涛一样，颤颤比对了照片和那件皮衣。
  完美对应……
  她彻底乱了。
  “啊！”段佩佩抱着头叫了出来。
  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其中也包括了李峥和祁英男。
  “这人谁啊？”祁英男呆呆问道，“没考好么？”
  “别理她，说咱俩的。”李峥催促着问道，“再给我讲讲菁华和蓟大的项目情况。”
  “哦……”
  段佩佩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度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的了。
  只记得下一个声音，是张涛的讲话。
  抬起头，张涛和两位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前，拿着一张单子说了起来。
  “饭快到了，卷子也判完了。”
  “两个班各45人，实验班的分数线是42分。”
  “这份卷子确实是有难度的，尤其是题型不太常见，考得不理想也不用气馁。”
  “下面公布一下前五名啊，被叫到的同学麻烦起立，让我认识一下。”
  听到这个，段佩佩强行抽离出混沌，理了理头发。
  从入班考试成绩来看，这次不是第二就是第三。
  至少一定是女生的第一名了。
  打扮好，稳住，务必不要丧失体面……
  台上，张涛抬了抬眼镜，扬头直望过来。
  “第五名，四中段佩佩，55分。”
  段佩佩一愣，起身都忘了。
  还是李峥在旁边催促才颤颤站起身来。
  全场人都望了过来。
  这个班里的女生一共就不超过十个人。
  作为女生，能考到这个成绩，真的是可以了。
  就是段佩佩这个人……
  明明长得挺好的……咋气质这么奇怪……
  眼神空洞，牙齿打颤……有种病娇的感觉。
  张涛离得远，倒也看不清，只抬手道：“嗯，给女生争光了，请坐。”
  段佩佩一屁股坐下。
  心情仍未平息。
  怎么还退了两名……
  “第四名，宋岩，61分，仁大附。”张涛接着说道。
  一个标准寸头男随之起立。
  “嗯，不错。”张涛点头过后，再次低头扫向单子。
  “第三名……呦，今年四中可以啊。”张涛忽一抬头，寻觅着说道，“第三名，81分，祁英男，四中。”
  “到。”祁英男立刻挺身起立，力求留给张涛一个好印象。
  张涛确实很吃这套，看着这个有朝气的青年心情大好：“人如其名，还真是个英男啊。”
  同学们都笑了出来，也都投去了钦佩和掌声。
  有心的人也都注意到，第四名到三三名，61分突然就跳到了81分……直接拉开了几个档次……
  看来这一期培训，只有前三名能被称为真正的大佬了。
  这边，祁英男得到允诺后，才颤颤落座。
  是的，他虽然站的很坚决。
  坐的时候却撑不住了，颤了出来。
  多年来，他始终是四中的物理至尊，甚至可以说是全蓟京的物理至尊。
  这次物竞的预赛和初赛，他都是冲着蓟京第一去的。
  但现在这个名次，显然是输了……
  在他的认知里，蓟京之内，他只有可能输给一个人。
  但那个人，并没有来……
  自己却依然输了。
  还是输给了两个人……
  这个结果，让祁英男完全燃了起来。
  “可以……”祁英男落座的同时，瞪着前方嘟囔道，“有你一个吧，李峥？你可才答了两个小时出头啊……无崖子是不是给你提前传功了？”
  “无崖子不是欧星灼么，关他屁事？不过……我倒是与童姥较量了一番，提高不少。”李峥见祁英男不甘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行了，一次考试而已，81可以了，我三天前也就80出头的水平。”
  “你丫闭嘴，再装逼打死你！”
  “哦？这也算装逼？”
  “算！”
  “哈，装逼的尺度还真是奇怪啊。”李峥淡然一笑，“那我不如真装一次吧，你可要挺住。”
  “呵呵？”祁英男也来了兴趣，“来来来，请装。”
  李峥只淡然一笑：“其实，我早知道我拿了九十多分，第一名的。”
  他话音刚落。
  张涛的声音便响彻全场：“第二名，李峥，91分，樱湖中学！”
  全场惊呼。
  突然又蹦到91多分了？
  认识李峥的都直接瞄了过来，不认识的也都跟着别人的眼神方向瞄了过来。
  你妈的。
  这逼不是搞化竞的么？！
  关键这逼貌似两个小时出头就被请出去了还。
  更关键是的。
  樱湖不是公园么？
  全场震惊之中，李峥本人更是震惊，坐在椅子上硬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到桌上。
  第二？？？
  你妈的老子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装逼。
  怎么就瞬间被拆台了！
  张涛你有谱没谱？
  “哈哈哈哈哈！”祁英男拍腿大笑，“这个逼漂亮，可以的峥哥，我就喜欢你这么装。”
  “你给老子闭嘴……”李峥扶着桌子颤颤起身，“到……”
  老远跟张涛点了个头后，他便要落座，毕竟早就认识过了。
  但张涛却忽然抬手道：“别急着坐，直接来前面讲台，你是男生班长，也让大家认识一下，等等还要发午餐的。”
  “哦……”李峥无奈地蹭过祁英男，顺着长桌向过道踱去。
  第一名就是惨，还要当班长……
  想着想着，他突然一个哆嗦。
  不对啊……
  老子是第二啊。
  第二为毛还要当班长啊？
  除非……
  卧槽……
  “最后，第一名，我们三个老师都反复判了一遍……”张涛大大地疏了一口气，抬头有些颤抖地说道，“第一名……97分……樱湖中学……林逾静。”
  轰隆隆……
  这群全市最沉稳的学生，此时也同时崩溃了。
  气质，文雅，体面，通通不在。
  全员刘新！
  “卧槽！？”
  “你妈的疯了吧？？？”
  “女生？？！！”
  “妈的樱湖到底是什么啊？我是不是进错宇宙了？”
  如果说，这些人全部变成了刘新。
  那么李峥，则是独自变成了江青华。
  在长桌边缘，扶着桌子，腰都弯了。
  呆滞之中，一个穿着白帽衫的身影从他旁边飘过。
  李峥猛瞪过去。
  正好迎上了那双俯视的眯眯眼。
  以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