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4章 遗愿
作者:
兰贞 更新:2024-05-30 12:17 字数:2041
“以后我能经常去医院看看他吗?”她感觉到傅匀尊走到了自己的身后,缓缓开了口,他也明白她现在的心情,杜浔晟即将赴死,她向来就不是狠心之人,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嗯,你想去就去吧。”他坐到了她的身边,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淡然自若,嘴边的那一抹浅笑完全消失不见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低沉浑厚。
沐颜笙挑了一个晴好的天气,径直去了医院,傅匀尊在医院那边都安排好了,她过去只是想在杜浔晟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多陪陪他,让他不至于郁郁而终。
“傅匀尊还真是大方,你来这儿看我,他都不吃醋啊。”杜浔晟故意这样说着气话,坐在床边,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他还是那样一副邪邪的模样,果然傅匀尊说的没错,他死都不会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半点可怜。
“外面天气不错,我推你出去走走吧。”沐颜笙也不想跟他抬杠,现在说气话已经没有了半点意义,她知道他是在故意济她,目的无非是把她气走起,让她再也不来了,但她识破了他,就俨然不会中计了。
杜浔晟想要推开她,可却发现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她扶到了轮椅上,本来他是不能走出这间病房的,因为是重刑犯,但傅匀尊那边打点了一下,让他能在医院里走动,但不能出这家医院。
他好像很久都没感受过这么灿烂温暖的眼光了,微微垂下了眼帘,贪婪地深呼吸着,整天泡在医院里那些消毒液的味道之中,他感觉自己的嗅觉都要退化了,现在外面千百种味道融合在一起涌入他的鼻腔,让他还有些许措手不及。
“颜笙,谢谢你,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谢谢你还能来看我。”他微微抽搐着嘴角,声音平静但却充满了分量,这种发自内心的感谢是怎么都装不出来的。
“你不用谢我,反正我在家呆着也没什么事,就当是出来散心了,还能有个人说说话。”她微微扬起了嘴角,故作轻松地说道,面对他就好像面对多年的老友,自然熟络。
他也知道她故意这么说,只是不想让他的心里有负担,他见着面前的蔷薇开了,慢慢抬起了手,有些艰难地从枝头折了一朵,抬起了眼帘,好像有什么要求,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下去。
她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她没有说话,而是慢慢蹲了下来,头刚好到他的手边,他顺势将手里的那朵蔷薇别到了她的鬓边,娇艳的花朵将她的容颜映衬得格外娇美,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她初遇他的时候,还是那个纯真的少女。
“真好看。”杜浔晟不由得在嘴边夸赞了一句,仔细端详着她,仿佛在看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认真得让人心疼。
她的长发乌黑,微微卷曲着搭在肩头,与蔷薇的明艳交相辉映,衬得她的面容越发白皙光洁,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格外明媚。
“颜笙,我真的舍不得死,我还没把你抢过来呢,可这么快就没时间了,傅匀尊赢了我,只是运气好了那么一点儿而已,要是再来一次,绝对不会是这种结果。”
杜浔晟的表情渐渐扭曲了起来,一直在嘴边自顾自地喃喃着,好像在说给她听,又好像在告诉自己,他的手紧紧按在胸下的腹上,关节间泛起了阵阵白色,薄唇紧抿,脸上的那一丝温暖渐渐消退,只剩下了无边的绝望。
“你怎么了?又疼了是吗?”她发现了他的异样,俯身扶起了他,有些慌乱地从包里翻出了药,倒了两粒在手心,喂到了他的嘴里。
现在手边也没有水,杜浔晟只能强行干咽了下去,这种止疼药他都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回了,但这一次他却吃得格外心酸。
片刻之后,在药物的作用之下,他总算渐渐缓了过来,脸色还是难看得厉害,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体内的癌细胞在一天天扩散,服用止疼药的次数会越来越多,一直到最后止疼药都止不住了,他的生命也就到尽头了。
“颜笙,在我临死之前,身边还有你,真好。”他紧抓着沐颜笙的手,她的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只冰冷到极致的手,骨头扎得她很不舒服,手心的粗粝磨在她的肌肤上,难受极了。
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悲凉,虽然她曾经恨透了杜浔晟,可是现在她却怎么都恨不起来了,她的身子颤栗着,贝齿紧紧咬着牙关,感觉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收紧。
“你胡说什么呢,好人一般不长命,像你这种作恶多端的,才要活千年呢。”她强忍着眼眶里的眼泪,从脸上挤出了一抹僵硬的笑,半开玩笑地跟他打趣着,这里的气氛太过压抑,她想稍稍缓和一下。
“答应我好吗,等我死的时候,剪一缕你的头发放到我的手里,让我火化的时候带着它。”杜浔晟粗重地喘息着,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喉结艰难地上下蠕动,漆黑的瞳孔如枯井一般,投射着死一般的绝望。
“不,你不会死的,你牢都还没坐完呢,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我不会让你死的。”沐颜笙脚下一软,渐渐蹲了下来,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一滴热泪从眼眶缓缓滑落,双唇颤抖着,脸色煞白。
“答应我,颜笙,答应我吧……”杜浔晟没有听她说话,一直在嘴边呢喃着,眼神坚定执拗,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沐颜笙终于点了头,她将头埋在了胸前,乌黑的长发垂落了下来,挡住了她的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推我去那边吧,那边的樱花好像开得很美。”杜浔晟眼见着她答应了,这才放了心,指着不远处,嘴边泛起了一丝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