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之力，根本无法离开黄泉，你能想到轮回路，的确不简单，只可惜，此地只容许亡灵通行。”世尊微微摇头，带着些许遗憾。
  “……”
  望着拦路之人，石岚眸光暗沉，自虚空中缓缓抽出了赤乌战戟，她与眼前人并未照面，但那一日，她曾清晰的感受到过这股气机，不会有错。
  若非眼前之人阻拦，她此刻早已返回阳间。
  “你要与我动手么？”
  世尊立于天地之间，如同一座不可翻越的神山，隔断了阴阳两界，他静静望着石岚，神情毫无波澜。
  他的身形并未发生变化，但在石岚的视野之中，世尊的身形却是在不断膨胀，几乎撑开了寰宇，黄泉支流如同根根丝带，缠绕在他身侧，弹指间俨然化成了一尊令人不敢直视的巨佛，神威浩荡。
  “今日若我命不该绝，大宇宙之内，不会再有半寸佛门净土。”
  石岚喃喃自语，赤乌战戟之上腾起血光，一身滔天气血，再无丝毫遮掩，冲霄而起，于黄泉之内搅起了波澜。
  炽烈至极的血肉波动，引来了无数贪婪的视线，但碍于世尊在场，并无阴神敢于造次。
  “佛门尊因果，重轮回，今日我拿你是因，他日佛门若真有祸，即便是今日之果，那也理当如此。”
  世尊的神情依旧平静，他并未无视石岚的话，而是给出了回应：
  “本座一切所为，与道统无关，皆为阴阳两界之平衡，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闻言，石岚不禁冷笑，指着远处环绕的阴神，厉声喝问：“何为平衡？不让这些人轮回，阴阳两界就能平衡了么？！”
  “既然阴司执掌轮回，言断生死……那么将那些苟活于世，不愿去死的人拉进黄泉，这不应该才是你们当做之事么？！”
  “可如今阴司在做什么？只会为难死人？！”
  面对石岚的质问，世尊陷入了缄默，四周聚拢而来的阴神，亦是神情各异。
  因为石岚所说的话，并无差错，这一点，黄泉之下也早已有了异议，生灵无法正常轮回，对于整个大宇宙而言，本身就是畸形的。
  但阴司做出这般举动，实属无奈，阳间源力大多被主宰把持，这些生灵一旦轮回，源力势必会通过轮回路，一并流往阳间，最终大都会被那几位主宰吞下，等于是有去无回。
  若是阴司不加以控制，阳间的源力只会越来越盛，最终的结局，便是阳盛阴衰，一旦平衡被打破，黄泉被阳间生灵执掌，那般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整个大宇宙都将彻底陷入混乱之中。
  到了那时，一切法则都会被篡改，死亡将彻底无法了结恩怨。
  该死之人不死，不该死之人，成批被打入黄泉之下，就算落入了黄泉，可能连转世投胎，从头再来的资格都没有，永世都会受到折磨，不得超生，那般情景，与炼狱无异。
  但去阳间，擒杀主宰，更是天方夜谭。
  阴司根本没有这种力量，在黄泉之下还好，借主场优势，还能一战，若是去了阳间，等于是在给那些主宰送补品，只会加速黄泉的崩溃。
  “个中缘由，是非对错，本座无法与你解释，你只需知晓，阴司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大宇宙，这一点毫无疑问。”
  世尊无心再多言，向前迈出了一步，难以言喻的重压落在石岚肩侧，压弯了她的脊梁。
  “是非但凭实力，对错全由我心，阴司所做之事，与我何干？”
  石岚呼吸渐沉，言语之间，一道漩涡已自她背后浮现，弥漫着夺目的仙光。
  漩涡浮现的一瞬，坐于轮回路旁的生灵猛然抬起了头，眸光之中，出现了极为明显的情绪波动。
  第六百八十二章：第四戟
  仙光映照黄泉之水，于石岚的身侧盖上了一层金色战纱，她已经然卸去了所有伪装，黑发披肩，恍若一尊战仙，双瞳之间圣魔眼流转，弥漫着玄奥的道印。
  石岚抬手，赤乌战戟直指世尊眉心，炽烈的血气粲如烈火，缠绕在戟身之上，她并不知晓眼前人的实力如何，但至少是要高于灵韵的存在。
  即便如此，她也不愿束手待死，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这等强大存在，眼前好似盘桓了一方大宇宙，根本看不到边际，这股气机太过浩渺无边，探手便能打穿时空，搅动轮回，横扫寰宇。
  “请仙术……”
  望着石岚身后的漩涡，世尊神情并无多少波动，一阵低语：“当世无仙，时空长河已断，此地又是黄泉，即便你本体亲临，又能有几分战力。”
  他的话语之中没有半分张狂之意，只是轻描淡写的平稳，而后缓缓踏出了一步。
  嘭！
  未曾显化的漩涡破碎，刹那之间，石岚眼前的天地瞬间倾覆，无法匹敌的直觉在心底不断翻涌，几乎在弹指间磨灭了她出手的勇气，道果在悄无声息的瓦解，她身躯所经历的光阴出现了倒流，修为在飞速倒退。
  话音落下的一瞬，世尊便已然出手，逆转了时空，追本溯源，要查遍石岚的前世今生，找寻不可见的真相。
  令三位佛门主宰舍命发出的诛魔令咒，必然牵动了许多隐秘，或许就与长河下游源力绝根之事有关，若是能解开这个隐秘，令主宰谈之色变的大劫，或许亦能有三分转机。
  随着修为倒退，石岚体内沉寂了许久的元神之火再度沸腾，熊熊燃烧，神魂被炙烤的痛楚，瞬间唤回了她的神智。
  咔嚓——
  回过神的一瞬，石岚没有丝毫迟疑挥动了手中战戟，亿万里长空破碎，炙热的血焰席卷黄泉九幽，霸烈至极，所过之处几有焚天之势，融穿了穹顶，引得黄泉之水倒灌，浩浩汤汤，淹没了大片冥土。
  短短一个呼吸，直面主宰的重压，竟让石岚的道果隐约之间发生了一次惊人的蜕变，与元神之间的联系，愈发紧密，甚至就连武道真意，也受到了打磨，锋芒毕露，如霜刃寒雪，森冷如冰。
  强行突破极限，自然带来了沉重的负荷，在黄泉之下支撑了这么久，她早已燃去了大半本源，如今本就不长的寿元，更是进一步被压缩，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重创，甚至就连原先的满头乌发，隐约之间已可见银丝。
  这以她的年龄以及如今的修为境界而言，是根本不可能之事，她应当还有大把寿元。
  “以本座为磨刀石……”
  戟光临尘，未曾靠近世尊，便已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拍灭了火苗，未曾溅起丝毫涟漪，世尊摩挲着指尖，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照常理而言，寻常至尊，在他的面前，连思考都做不到，遑论出手。
  这是时空长河带来的重压，未曾踏入十阶，根本无法规避这种力量。
  但如今，石岚却好似并未被时空的力量所影响，一瞬间，心神尘封已久的世尊，都起了些好奇，他眸光微闪，瞳孔深处隐现佛道神纹，一念之间，便看清了因果缘由。
  “凌阳三生石缺的那一块，居然在你身上，元神内蕴仙光……”
  数息之后，世尊眸光一凝，神情罕见的出现了波动，三生石这等异宝，乃天地所蕴，根本不是生灵所能窃掌，将这一块三生石取下的生灵，修为只怕已经通神。
  “有意思……”
  此刻的石岚，已经无法听清世尊的话，甚至没有力气再开口，在世尊的加压之下，她的五感乃至灵觉都在渐渐沦丧，原本凝实了一些的道果，再度出现了瓦解溃散之相。
  倏然间，一道绑缚着锁链的身影，挡在了石岚面前，截住了世尊的目光，他周身缠绕着温和的仙光，如冬日暖阳，和煦而醇厚，时光之力流转，将石岚带回了血气鼎盛之时。
  石岚极力收拢五感，片刻之后才彻底醒过了神，此刻离得近了，她才感受到了这浓郁的仙道气机，眼前这一位，是一位强大至绝巅的真仙，甚至可能是一位传说中站在了仙道尽头的无上仙帝。
  “多谢前辈援手。”
  石岚不知晓为何轮回路旁，会坐镇着如此一位恐怖的仙道强者，又为何要出手帮她，但这不妨碍她心怀感激。
  “你这戟法，是何人教的？”
  带着一丝沙哑的询问，在石岚耳畔响起，这位真仙并未转身，背对着石岚，掌心轻握。
  一时间摸不清他话中意味，石岚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方才她所用的戟法，并无名字，脱胎于焚天三戟，是她自武经之中熔炼而出，若说是何人所教，那自然就只有轮回了。
  “传你这套戟法的生灵……可还活着？”
  见石岚不语，真仙再度发问，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尚在人间。”石岚颔首，略感疑惑：“敢问前辈是？”
  就轮回所言，焚天三戟，乃是她的某一任宿主所创，如今距离她那一任宿主的时代，究竟过去多少岁月，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对于系统而言，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先天就弱了很多，加上它们并不会受到寿元的限制，以及大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它们实际上度过了多少岁月，自己也说不清楚。
  如果说，眼前的这位真仙，与轮回曾经的宿主有过交集，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还活着就好，那我便不算白等……”真仙松了口气，语气中透着安心。
  话音未落，他掌心虚握，自虚空中抽出了一杆银白色的战戟，戟刃之上流淌的光芒，与轮回路如出一辙，密布着生死轮回之气。
  “焚天三戟……”
  “一戟人殁，二戟仙陨，三戟焚天……”
  “今日……我传你第四戟。”
  说到此处，真仙缓了口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
  “这套戟法，是我生前所创，并不完全，我踏入至尊境不久，便魂堕黄泉之下，这第四戟是否适合生者，我也不清楚……”
  “能悟性多少，看你自己造化。”
  “第四戟，名为轮回……”
  话音落下，一点灵光落入了石岚脑海，久违的系统提示音，紧跟着响起：
  【发现无上神通，是否收录？】
  还未来得及回应，石岚便被一道仙光卷起，好似落入了温床，瞬间失去了意识，一股极为柔和的力量包裹着她，送往迢迢远方。
  “她与你也有因果？与仙道有关？”
  目送石岚远去，世尊并未去追，望着眼前长发覆面的男子，神情微冷：
  “此事关系甚大，你确定要插手么？”
  “……”
  面对世尊的质问，男子只是摇了摇头，身躯之上绑缚的锁链扎根虚空，哗哗作响，他缓缓抬起了战戟，瞳中隐现血色：
  “你可以试试送我往生。”
  第六百八十三章：古史逆改
  “她的身上，已经有了阴司的法印，离不开黄泉了。”
  世尊扫了一眼离去的石岚，转过眸光，淡淡开口：
  “尹寒，你本无主宰之命格，因执念强留黄泉，侥幸悟得轮回奥秘，吞了不知多少阴神，才有了如今这般境界，但你若是以为，凭此就能作为依仗，违逆阴司，等于是痴儿说梦。”
  “若非为阴阳平衡之大局，阴司早已送你转世。”
  说话间，世尊头顶天冠逐渐亮起，掌心莲台仿若被注入了一股强悍的生机，花瓣舒展，绽开了造化莲台，暗金梵文于虚空中流淌，环绕在他身侧。
  瞬息之间，他仿若化成了阴间天子，内蕴无上神威，环绕于四周的阴神早已散的一干二净，无上存在的交战，稍有不慎，他们就会被卷入碾死，魂飞魄散。
  “在我面前，就不必说那一套连自己都无法骗过的冠冕堂皇之词了，佛门眼中，众生平等，那你为何不散了一身道果，直接轮回转世？”
  对于世尊所言，尹寒并未在意，一声哂笑，身侧的锁链延伸，深深扎入了虚空之中，汲取着滔天的阴死煞气，他的身躯之上，流淌着无尽仙光，双瞳深处仿若燃烧着仙焰，照亮了冥土，横扫黄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