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上午试戏《盛夏晚风》，下午见heals和koko的负责人。”冯美仪一口气把后面的安排全交代了，“wintur那边还得等一下，据说他们掌门人要亲自过来，等到了会安排见面。”
  “掌门人？”姜幼柠讶然，“和国内的负责人谈就可以了啊，怎么整得这么隆重。”
  一般来说，和国外大牌签约，只需要和区域负责人谈就可以，毕竟代言合约也只是区域限定而已，总部的掌门人基本不会过问这些，只有在时装周、艺人有机会去国外的时候会顺便见个面。
  wintur此前从没找过代言人，第一次找就这么认真，都不用说别的待遇，只说他们对待签约这件事的态度，都秒杀了无数品牌。
  “对，wintur国内的pr和我说，他们总部对你很感兴趣，原本是想邀请你去总部参观的，但在知道你今年应该没时间出国后就提出他们主动过来。”
  冯美仪脸上的表情也很欣慰，能碰上这样的品牌合作方是难得的幸运。
  姜幼柠倒突然有些紧张了，原本以为签约就是和各品牌的负责人见个面签个合同，结果突然一个二个的都要直接和老板见面，甚至连wintur都是。
  “合约待遇那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动，掌门人老爷子过来应该就是单纯想和你聊聊。”冯美仪笑着道，“我听pr说，你会被选上当代言人就是因为老爷子一眼相中了你，wintur是家族企业嘛，好像是他把家里反对的小辈一个一个给说服的。”
  姜幼柠瞳仁里染上惊讶，直接被wintur的掌门人老爷子相中，甚至对方还为了她努力说服不同意的家人，这听起来就和她马上要拿三大电影节的影后一样玄幻。
  “他……怎么认识我的？我好像在国际上没有什么作品吧。”
  冯美仪耸肩，语气调侃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再多的pr也不肯告诉我，还是见了面直接问老爷子吧，他都愿意不远千里飞来和你见面，想必也很乐意告诉你这些。”
  姜幼柠扯出一个幸福中带着苦恼的笑：“我完全不会意大利语……要请翻译吗咱们，或者带个翻译器？”
  谁知冯美仪摆手：“不用，pr说老爷子会简单的中文，而且会和他孙子孙女一起过来，他孙子以前在咱们国家留过学，可以帮忙翻译。”
  姜幼柠再次惊讶地张开嘴：“好全能的老爷子……”
  没记错的话wintur的掌门人老爷子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平时得操心这么大一个奢侈品品牌的事，居然还能空出时间学中文。
  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孙子以前居然来这边留过学，这些时尚品牌大家族的后代一般不是都会在欧洲那几个著名设计学校深造进修，也没听说国内有什么很出名的时装设计高校啊。
  冯美仪看出姜幼柠的疑惑：“他孙子学的好像是金融管理类的，不是设计，留了几年回去后就直接任职了wintur的coo，也是对老爷子提出要签代言人这件事最支持的人。”
  “你不用太紧张，就当简单吃个饭，这几个品牌里合约内容异议最小的就是wintur，不出意外也不会再有什么变动。”冯美仪熟练地安抚，“我估计这是老爷子的仪式感，第一次签约怎么也得亲眼看一下，再加上最近不太忙干脆就直接过来了。”
  姜幼柠若有所思地点头，这里就能看出wintur和其他大牌的不同之处，想亲自考察代言人很正常，但一般都是把代言人召唤过去，哪怕品牌方的人再闲，也不可能主动去见艺人方，一些所谓的大品牌的高傲，再红的艺人也得迁就他们的时间。
  但偏偏这个wintur就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一般，人在国外都愿意直接主动飞来见姜幼柠，其他品牌哪怕是负责人就在国内，也不会主动到艺人所在的地方见面，最多是约个中间的地方，要保持品牌的逼格。
  两相对比之下，wintur都不能说是有诚意，简直是太有诚意了。
  原本胡桃就对wintur的印象不错，这下更是好感倍增。
  “走吧，先去见zoo的负责人，争取早点搞定签约。”
  -
  韩泽刚放下手机，就正对上一双探询的眼。
  “和谁聊呢，这么高兴。”李思双手环抱在胸前，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质问。
  韩泽看着李思黝黑的瞳孔和唇角固定的弧度，心底无端跳了一下，原本准备直接交代的话也突然在嘴边转了弯：“没谁，就是老陈，他和我说联系上之前合作过的一个朋友，水平挺不错的，说不定会同意一起来当跟组编剧。”
  有人物有内容有起因经过，十分完整靠谱的回答。
  李思目不转睛地盯着韩泽，轻轻地靠近了桌面，将胳膊放在上面：“你不太对劲哦，我以前问你，你最多只会答一句，怎么今天跟我解释这么多。”
  她右手轻轻托住下巴，表情一动一动：“你在撒谎？”
  韩泽一瞬间背心冒出了冷汗，在心里疯狂回想，他到底是哪里惹了对方，为什么李思今天看起来好像怪怪的，对方这个语气听起来总感觉像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虽然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韩泽知道，他不能直接承认。
  “怎么会呢，李思老师怎么会这么猜，要不我再给老陈打个电话，让他给你聊聊？”韩泽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调笑道。
  李思还是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闻言也只是轻轻挑了挑眉尾，她又盯着韩泽看了足足五秒，才终于收起最开始的审问语气：“那就不必了，谁不知道你和老陈关系好，他会说什么还不是听你交代。”
  韩泽挠了挠头，装作无奈道：“看来我无论怎么说李思老师都不肯信了。”
  李思却突然转移了话题：“我不是说了吗，私下的时候可以不用这么客气，你直接叫我姐就行了，咱们俩什么关系。”
  韩泽心里惊疑不定，心道这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但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着打趣道：“好，李思姐，那李思姐现在现在心情有好点吗？”
  李思终于换上满意地笑，显示点了点头，然后又故作无奈地叹了声气：“不太好。”
  韩泽一脸懵，赶紧追问：“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思只是看着韩泽不说话，用她那双漆黑的瞳孔一直注视着他，只把他看得满头问号。
  韩泽在脑子里疯狂回想，今天从见到李思起，他到底哪里有惹到对方的地方，突然他心里一跳。
  第二次试镜结束的时候，他不满意李思内涵抽签结果有问题，直接让再来重复一次第一轮的试戏内容，甚至还让两人交换了角色。
  莫非李思是不满这个？
  很有可能，那也算得上是他当众不给李思面子了，但是他毕竟是导演，李思那么说不也是不给他面子吗？
  “李思姐是对今天的试镜不太满意吗？”韩泽不爱绕弯子，直截了当道，“最后那一轮试镜，我不是故意针对你，只是觉得应该把两种都两个角色都试一遍，才能看得出来最适合哪一个。”
  李思看着韩泽一脸认真地和她解释，突然就笑了一声：“我不是对你有意见。”
  或者说，对韩泽的意见不是最深，还有另一个让她更为头疼。
  “我是不太满意姜小姐。”李思就那么直白地把自己的心中打算全部说了出来，“你不觉得，姜小姐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吗，作为一个演员，她好像有点越界了吧。”
  “如果要签约，那未来她就是和我最密切接触的合作演员，我还得担心她会不会对剧情有别的想法，这让我很难安心签约啊。”
  这是一家私房菜的独立包间，房间里只有韩泽和李思两人，连他们的助理都不在，所以李思什么都没掩饰，一口气把心中想法都说了出来。
  在她的视角里，这个剧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韩泽也肯定是她这边的人，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她知道韩泽肯定想自己主导这部剧，但她实在无法忍受姜幼柠，有些话直接说出来，反倒比迂回的效果更好。
  韩泽只要知轻重，就一定懂该怎么选择。
  韩泽听愣了，李思说的话让他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和李思经历的不是同一场试戏。
  姜幼柠想要的东西太多了？姜幼柠很越界？
  确定没有说反吗，姜幼柠根本连一点要求都没提出来过，有一大堆意见的人明明是李思，怎么这也能反着说。
  李思直接忽视了韩泽脸上的诧异，一口气把想说的全部说了个遍，她今天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赶走姜幼柠，要么她离开这个剧组。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你今天应该也看得出来，姜小姐是一个对角色很有自己想法的人，她会不自觉把自己的观点代入剧本，虽然这样角色会更有她的个人特点，但是对别的演员非常不方便，因为每个人对角色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凭什么别人也得跟从她的思路走呢？”
  “今天还只是试戏，她就已经把我们两个人的角色都进行了部分人设修改，那等到真的进组拍摄，她岂不是要让所有编剧都听她的，甚至把剧本全部改一遍？”
  “我确实很喜欢这个剧本，要不也不会那么爽快就同意来试戏，我本来以为今天的试戏是提前熟悉一下未来的对戏搭档，没想到会发现这么多问题。”李思坦然道，“这部剧是双女主，但是如果姜小姐在的话，两个主角的角色厚度还能不能均等，可能就不太好说了。”
  她这一席话把韩泽说得目瞪口呆，他甚至想反问对方一句，你说的是姜幼柠，还是你自己。
  但李思还没结束，她说了一大堆她认为的姜幼柠潜在问题，最后终于转到正题上：“所以我觉得，姜小姐不是一个合适的合作对象，她的演技确实很不错，但是自主性有点太强了，我不希望剧本会有被她改动的风险。”
  “你也知道，我手上一直有很多剧，有不少大项目到现在都还没定主役，就是因为他们还想死磕我，其中有不少大导演，但这些我都没接，甚至连试戏都没去过，我只选了你。”李思的表情变得温和，语气也比最开始柔软些许，恩威并施道，“我愿意接这个剧本，一是剧情内容我确实喜欢，二是因为你。”
  李思含情脉脉地盯着韩泽：“咱们怎么说以前在学校也一起共事过不久，你这个人的性格我了解，轻易不会开口找人帮忙，毕业这么久了，你难得找我一次，我当然得应。”
  韩泽是个社恐，平时鲜少和人打交道，所以之前组班底约演员才那么困难。
  这次能这么快和姜幼柠熟起来也是他早就提前看过很多姜幼柠的物料，算是单方面对姜幼柠很熟。李思就不用说了，曾经的校友，这样的主演阵容对他这个社恐来说非常友好。
  他没有想到的是，李思早就不是曾经学校里那个热情又能干的学妹了，她的话术一套又一套，听得他越来越茫然，也越来越不知所措，甚至搞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可他听到最后还是听懂了，李思想姜幼柠离开剧组。
  虽然李思前前后后说了一大堆，但她最后话里的威胁还是刺痛了他，可以说是一点都没有掩饰。
  李思知道她的含金量，所以直接拿这个来要挟他，要么姜幼柠走，要么她去别的剧组。
  韩泽突然感觉很嘲讽，虽然一直有私人联系方式，但之前一直也没什么机会交流，两个人恢复联络就是最近才开始的事。
  他确实对李思有所求，他也很看重李思的视后身份，但是他会选李思当主演之一，并不全是因为这一层身份，而是因为他觉得沈为云真的很适合对方。
  恢复联系之后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不高不低的频率，平时李思倒是还会主动嘘寒问暖，甚至有时候会分享一些工作上的烦恼，他还以为对方是真的把他当朋友了。
  但直到今天试戏他才发现，对方的真实面目和她在聊天中展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对方一直愿意保持联络，好像只是为了在今天对别的演员表现出她和自己关系很好这一点。
  而到了现在，他听完李思所说的种种诉求，他才意识到对方之所以愿意接这个剧本，可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他很好掌控，或者说，觉得这个剧组会很好掌控。
  至于剧本内容的吸引程度，重要但不是最重要。
  李思刚刚所说的所有所谓姜幼柠的“罪行”，其实就是在说她未来想做的事，她愿意进这个组，其实就是想着他很好操控，剧本也会很好改，整个剧组上下都能听她的。
  她之所以对姜幼柠意见这么大，正是因为对方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发现姜幼柠是不好控制的，会影响到她之后控制剧组，所以要踢出去。
  想到对方刚刚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韩泽突然觉得很疲惫，原来他认为的合适，也不过是他想象中很合适。
  他不由得叹了声气。
  李思刚柔并施说完一大堆，一脸期待地等待韩泽的回答，谁知道什么也没等到，只等来一声叹息。
  李思：“？”
  她立刻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怎么了韩泽，是觉得为难吗？”
  韩泽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道：“我觉得姜老师就是最适合池寒玉这个角色的人，今天的试戏我没有感受到被冒犯的部分。”
  李思早就猜到韩泽不会这么轻易被劝服，她并不气馁，接着道：“我理解，姜小姐的演技确实挺不错的，只不过可能我比较敏感，毕竟我待的剧组也不算少，她今天的处事风格让我想起来部分以前合作的同事。”
  她一脸真诚地看着韩泽：“我是不希望咱们剧组出现任何意外的，所以只能先把不稳定因素排除掉，我想你应该也很希望这个项目顺利拍完吧？”
  韩泽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故作苦恼道：“是啊，可是姜老师很配合咱们剧组的工作，也表示过我们是她的首选，我不觉得她会影响进度。”
  “那只是现在，等她进了组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李思老师还能预知未来？”
  “我待过很多剧组，她这样的演员我见过太多了，只是试戏就能表达出这么多个人想法，真正开拍了全剧组都会被带着走。”
  “可是合约会提前写好的，这点不用担心。”
  “她根本不会担心合约，光靠那张巧嘴就能说得别人为她改主意。”
  “如果真能说服所有人，岂不是说明她的观点确实是正确的，那稍微修改一下剧情也没什么不可以。”
  李思好说歹说，韩泽始终摆着一副懵懂的表情，说的话也让她越来越怒火中烧，终于不耐道：“韩泽，你是不是非要保姜幼柠？”
  韩泽不再是那副故作不懂的表情，坦率道：“对。”
  “她就是我心里最合适的池寒玉，我也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目前相处下来我并不觉得姜老师对我们剧组别有居心，这样背后无端联想我觉得很不道德。”韩泽一脸认真道，“就算她未来真的想改剧情，我相信也会是出于想让剧本更完美的目的才改的。”
  “我有判断能力，她如果真的抱有别的目的，我可以判断出来。”
  韩泽每说一句李思的表情就更难看一分，全部说完之后更是黑了个彻底。
  李思完全没了耐心，原本还准备给韩泽一条一条分析利弊，此刻也懒得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