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娇 第388节
作者:
白玉城 更新:2024-11-04 17:11 字数:4153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他心里泛起了杀意,看过去的目光凉沁沁的。
赵王若有所觉,抬眼朝他看了过来,却只看见殷稷正抬眼看着不远处的徒河城,神情平和中正,他有些纳闷,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了?”
殷稷低头看过来,赵王连忙遮掩下心里的怀疑:“臣是有些激动,没想到竟还有面圣的机会。”
“若此番剿灭逆贼,护我大周安宁,赵王也是该去个离京城近些的地方了。”
赵王似是从这话里听出了暗示,慌忙低头谢恩,满脸都是激动,两人随口说着徒河的情形,快步往前,等进徒河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路边有百姓分列两侧,銮驾进城的时候乌压压都跪了下去。
殷稷垂眸去看,徒河素来贫瘠,平素也是用作流放之地,沿路百姓身上的衣裳几乎都打了补丁,脸色更是一个比一个蜡黄,瞧着日子过得还不如滇南那边。
他不知道赵王这是特意给他看的,好营造一种徒河无力谋反的假象,还是这里真的已经穷苦成了这幅模样,但现在他没心思理会这些,他只希望赵王能如同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明白自己的处境,别让他在伐蛮之前,再祭一次旗。
“是臣无能,来这里多年都没能让这一方富庶。”
赵王忽然叹息一声,脸上都是悲悯,“此番若是大胜,臣也想求个恩典,求皇上减免徒河赋税。”
钟青就落后一个马身,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就想开口反驳,可不等出声,殷稷状似无意地摆了下手,他知道这是让他闭嘴,他很听话,心里却冷笑了一声,赵王还真是会装模作样。
徒河大都是流放来的罪犯和罪犯的后人,按《周律》来说,所得皆应收归国库,是前些年殷稷一再施行仁政,才给了他们租赁田地,享有私产的资格,现在到赵王嘴里,怎么说得皇帝好战,欺压百姓一样?
但殷稷懒得做这些口舌之争,也清楚民心是会被蒙蔽和挑唆的,想要世道清明,就得把乌云驱散。
“赵王有心了,都是朕的子民,朕自然也看不得他们挨饿受冻。”
赵王只当是他答应了,忙不迭当着百姓的面行了个大礼,殷稷翻身下马,将他扶了起来,带着假笑同他一路到了王府。
王府就在徒河城中心位置,看着很不起眼,只比周遭低矮的房屋略高了几寸,大门上连朱漆都没有,一片被腐蚀过的斑驳痕迹,若非王妃就带着赵王的子嗣站在门前迎接,几乎要让人认不出这里来。
“太过简陋了,皇上恕罪。”
赵王似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这点,满脸都是局促,殷稷懒得理会他的装模作样,抬脚下了马,赵王妃连忙带着一众儿女上前来见礼,几句寒暄过后殷稷终于进了王府的门。
钟青大手一挥,将士立刻上前将整座王府包围了起来,内外的下人护院也都被遣了出去,赵王妃仿佛是被吓到了,和儿女们躲在一起,正瑟瑟发抖。
蔡添喜含笑上前:“王妃莫怪,皇上用惯了宫里的人,就不劳烦府里伺候了。”
赵王倒是不意外,甚至还松了口气,若是皇帝真的对他不设防,他反而要犯嘀咕了,好在他早有准备,英雄难过美人关,别的都无所谓,只要美人合皇帝心意就成。
他立刻朝赵王妃递了个眼色,对方悄然退了下去,等殷稷到了正厅时,就瞧见不管是上菜的还是奉茶的都十分貌美,这与京城的华丽精致不同,她们不施粉黛,一身粗布素衣,冷不丁一瞧并不起眼,可但凡瞧了第二眼就能体会到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纯别致。
赵王可见是十分用心,知道只靠美貌比不得京里的人,便在旁处用了心思。
殷稷心里却再次咬牙切齿起来,选了这么多,是生怕他后院不起火啊。
“皇上,请用茶。”
娇怯怯的美人捧着茶走了过来,其余的丫头本就算是美人了,眼前这位越发出色,哪怕一身粗布麻衣,也遮掩不住风韵。
殷稷却是如临大敌,一步退出去半丈远,那美人愣了一下,下意识要去追他,被他一声呵斥定在了原地,旁的事情还能虚与委蛇,可事关清白,是半分都不能马虎的。
“这就是你选的美人?这般不懂规矩,你是觉得你赵王府日子太好过了,等着她给你招祸吗?!”
他疾言厉色地开口训斥,唬得那美人浑身一抖,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手里的茶泼了自己一身都没顾得上,赵王也被吓了一跳,他完全不知道这美人是哪里做错了,可皇帝开口了他不能反驳,只好跟着跪下请罪。
殷稷一摔袖:“人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朕是无福消受了,钟青,走。”
赵王不敢拦,只能连滚带爬地起身为他引路,却是连门都没进就被随行禁军拦住了。
“皇上,臣无心之过,您恕罪啊。”
门板“砰的”一声在他面前摔上了,赵王脸色变幻不定,强忍着在门口等了半柱香,这才转身退下,眼底的不甘心越发明显,可惜无人理会。
屋子里殷稷正忙,抖着衣裳让钟青闻,声音里都是紧张:“可沾染了脂粉的味道?”
钟青摇头,被他这般紧张闹得哭笑不得:“皇上,人付姑娘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怎么会连这点事都计较?就算真计较了,也不能把您怎么样啊,何必这么紧张?”
殷稷嫌弃地看他一眼:“嫌隙就是小事生出来的,夫妻如治国,不可马虎,你给朕记住了这句话……蔡添喜,你也来闻闻。”
蔡添喜只好凑了过去,钟青叹了口气:“您要是真担心,就换件衣裳呗。”
殷稷看过去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蠢货:“好端端地换了衣裳,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如此。”
钟青一哽,又出了个馊主意:“那要不,只沐浴,不换衣?”
“你给朕闭嘴。”
殷稷的嫌弃几乎写在了脸上,换衣服就够可疑的了,何况沐浴?
若不是知道钟青是自家人,他都要怀疑这小子在害他了。
“要不点支香熏一熏?”
蔡添喜小声提醒,殷稷正犹豫要不要答应,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他浑身一颤,是谢蕴到了吗?
第674章 赔礼
“行了,就这样吧,”殷稷挥退了蔡添喜,低头打量自己一眼,安抚似的开了口,“朕洁身自好得很,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面带微笑地过去开了门:“阿蕴……怎么是你?”
敲门的正是迟来一步的玉春,殷稷下意识往他身后去看,却见空荡荡的庭院里根本没有谢蕴的影子。
“她人呢?”
“付姑娘说她今天就不进来了,吩咐奴才送了些皇上用的东西过来。”
殷稷的脸不受控制地拉了下去,谢蕴对他是不是太放心了?赵王都给他送女人了,她都不来盯着?
这毛病不能惯着。
他抬脚就走,三个人面面相觑,连忙追了上去,却迎面遇见了赵王,他身后跟着几个下人,正抬着一个硕大的木箱子,瞧见殷稷连忙迎了上来:“皇上,臣方才冒犯了您,这是特意备下的赔礼……”
“你自己留着吧。”
殷稷脚下不停,径直往外头走,蔡添喜总算猜透了他的想法,哭笑不得地拦住了他:“皇上,您旨意都下了,这时候走不妥啊。”
其余两人连忙附和,殷稷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又顾忌着赵王还在,所以最后并没有出口,好在蔡添喜心思玲珑,瞬间就看懂了,他压低声音劝慰:“奴才这就回去请,一定把人请过来。”
殷稷仍旧气难平,这件事他想自己去找谢蕴算账,可不等话出口,一股眩晕感就涌了上来,他一把扶住了玉春的手,心里却是一凛,他方才不是吃过药了吗?这么又来了?
可赵王在侧,他岂能将弱点宣之于口?
所以咬牙撑住了,不着痕迹地借着玉春站稳了身体,话锋却改了:“朕也刚好乏了,还是你去吧……倒也不必勉强,左右不过一宿,明天就回去了。”
蔡添喜见多了他口不对心的样子,只当这是又矫情上了,也没当真,敷衍了一句他明白便往外走,
钟青见他老胳膊老腿的,快走两步追了上去:“蔡公公,我送你过去。”
赵王这时候才敢凑过来:“皇上,可是对府里何处不满意?”
“朕只是随便走走,不必在意。”
殷稷强撑着开口,袖中的手隐隐发抖,面上却看不出分毫来。
好在赵王不敢多问,只再次将箱子送了过来,言辞恳切地希望殷稷能收下。
殷稷没有时间和他浪费,只能应了一声。
赵王大喜,连忙吩咐人将箱子抬进了屋子里,又奉承了两句便识趣地退了下去,殷稷靠在罗汉床上长长地出了口气,可算是糊弄过去了。
他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合上眼睛恢复力气,玉春只当他是累了,也不敢打扰,悄然退了下去,在院子一角点了炉子烹茶。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脱力感总算平复了些,殷稷松了口气,正要起身,一股灼烫感却忽如其来,仿佛是手掌不小心摁在了烧红的碳上,疼得十分尖锐,他连忙抬起手查看,掌心却并没有问题,除了三年前内乱留下的疤外,什么都没有。
看来是毒药作祟。
先前唐停就说过,那方子得随时换,看来这张方子已经失效了,怪不得今天吃了药也没管用,看来他得自己派人去找唐停了。
但在那之前,他还得想想旁的办法,不然这么下去,瞒不住谢蕴的。
想起当年自己眼看着谢蕴毒入肺腑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和绝望来,他紧紧咬住了牙,他不能让谢蕴也尝一次那种滋味,绝对不行。
他再次闭上眼睛养神,片刻后有了主意。
“玉春。”
他随口喊了一声,很快就响起木料摩擦声,他只当是玉春进来了,微微一抬手:“去拿坛酒来。”
事到如今,只能拿酒做遮掩了。
酒很快被送了过来,有人倒了一杯递过来,殷稷随手接过,手腕一翻就倒在了衣襟上。
有人惊呼了一声,声音娇媚,和太监全然不同。
他心里一凛,骤然睁开了眼睛,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徒河的天气,哪怕是中秋刚过去没多久,衣裳也要穿夹棉的了,可眼前这人却十分清凉,除了贴身小衣外,竟只披了一层薄纱。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质问声落下,他已经想到了什么,扭头朝旁边看过去,木箱子果然开了。
好你个殷昌,没完没了了是吧?
可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那美人哆嗦着跪了下去,声音如泣:“皇上恕罪,臣女姓殷,名珠,按理应该唤您一声叔父。”
殷稷一愣,因为毒发而混沌的思绪硬生生清明了片刻,殷昌这是拿他的亲生女儿来勾引他?
禽兽,这可是乱伦!
“拿件衣服自己出去,我会去找你爹算账!”
殷珠又哆嗦了一下,却仍旧跪在地上没动:“臣女不能走,不然没办法和父王交代,求皇上成全臣女吧。”
成全?
殷稷气的咬牙,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这是晕厥的前兆,他没有时间再浪费了,语气不自觉恶劣起来:“朕让你滚出去,听不懂吗?!”
殷珠浑身抖如筛糠,却仍旧跪着没动:“皇上,您后宫那么多人,不差臣女一个,求您救救臣女……”
殷稷彻底没了耐性,谢蕴若是来的话,很快就要到了,要是看见他和一个这幅打扮的女人在屋子里,会怎么想?
“来人!”
他再顾不得殷珠的名声,开口就喊了人,可还不等有人回应,他眼前便骤然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地面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