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艺坐在电视台提供的小巴车后排，心神不宁。
  过一会，她从随身挎包里掏出梳妆镜和口红，仔仔细细地补了一回妆。
  还好司机开车挺稳，没有让她发生小手一抖的情况。
  抬头时，她发现摄像刘向锋正将摄像机对准她，红灯一闪一闪，显然正在拍摄。
  “刘大哥，要不咱们就别拍了吧？不值得在我这张寒碜的脸上浪费内存。”韩艺苦着脸说。
  负责她这一组的导演唐蓓蕾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穿着很中性的黑色t恤。
  30多岁的她脸上已经有些风霜，而且身材很macbookair，相貌也一般般，乍看上去像是40岁的中年大叔。比较清秀的那种。
  她嚼了嚼说：“都拍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韩艺撇撇嘴。
  “小韩，说说你现在的感受。”唐蓓蕾说。
  韩艺转了转黑白分明、水灵水灵的眼珠子，脱口而出：“紧张。”
  “为什么紧张？”
  韩艺回忆了一下台本，拍了拍她那饱满的胸口说：“听说他架子很大，脾气更大，把歌王彭斯璋都呼来喝去的，对天后段晓晨也是动辄批评。而且他以前那些传闻，你知道的，哪怕只有三分之一是真的，我也担心他会不太好打交道。”
  唐蓓蕾躲在镜头外，让舒舒服服地靠在座椅上，忍受着戒烟的不适，按照台本提问：“据我所知，最近和他合作过的人都对他赞口不绝，说他现在很有风度，改变很大。不过就是对工作要求太严苛了，一丝不苟，工作方面如果别人出了一点错他都会无情地指出。所以你不用担心不好和他打交道，只要你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可我还是担心呐！”韩艺噘着嘴，稍稍做了一点自由发挥，“关键是，以前从来都没见过他。就算是天王天后，我在台里也是见过不少次的，没什么新鲜感，也不用担心对方耍大牌。但他不同啊，他太神秘了，之前和他完全没交集，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对他的印象全部都是通过别人的描述，或者通过媒体得来的。整个圈里，也没几个人敢说了解他。”
  “感觉，感觉不太真实，你知道吧？所以会担心，不知会在什么细节上触碰他的忌讳，惹他发火你知道吧。”
  “我懂，所以我们才派出你这么个大美女去当他的助理啊。你不是我们台里最美的，但却是最会笑的。就算你做错了什么，往那儿一站，小酒窝亮出来，笑眯眯地认个错，他也不好意思对你发火了，对吧。”
  韩艺幽幽地说：“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工作能力最出色……”
  唐蓓蕾掩嘴呵呵了两声，然后示意摄像停止录制。
  她挺直了腰，停止咀嚼木糖醇，严肃地说：“安排你来跟海明威，是因为你的随机应变能力是最好的。而且有一点没说错，你特会笑，就算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看你笑得那么可爱，大多数男性都不会和你计较，这是你的优势。”
  韩艺认真地点点头。
  她不是刚毕业的单纯小姑娘了，不觉得善于利用自己的先天优势有什么不对。
  唐蓓蕾继续叮嘱：“你们这一组，是唯一没有台本的一组。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韩艺说话，她已经自问自答：“因为海明威这个人，太神秘了，几乎从没曝光过，观众都对他怀有好奇，很想去了解他。不管他暴露出一些什么，观众都有兴趣去了解。而且他的经纪人也反对给他树立人设。”
  “所以我们干脆就让他自由发挥。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他耍大牌，在节目中霸凌别的选手，或者作出一些什么别的不好的事情，损坏的也是他自己的口碑，但对我们来说那都是收视率啊。”
  韩艺表示学到了。
  “当然我也不是要你故意去引导他犯错。你就平平常常地应对他，尽量让他说些真话，表现出真实的一面来。你是个看上去很单纯，很容易让人放松的女孩子，看上去可爱又不至于太性感，不会让人产生威胁感，和你在一起时，会很容易不知不觉地暴露出真实的一面来。我们就去挖掘这些东西，展现在观众面前。”
  “我了解了，唐导。”韩艺认真地回答。
  “记得刚才我们的对话么？等会见面了，就找机会在海明威面前表现出你的紧张。然后告诉他你在紧张，以及告诉他你为什么紧张，看看他会怎么回答。我觉得这会挺有趣的。”
  “好的唐导，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另外，我知道你或许懂这些，但我还是得强调一遍，在你和他建立起比较熟悉的关系之前，不要贸然问他关于段晓晨、关于苏曼芫等敏感话题。当然，等到时机成熟，为了收视率，我们肯定是要问他这些问题的。”
  韩艺自信地一笑：“请相信我的专业素养。”
  ……
  站在海明威的酒店房间前，韩艺再次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将深v领的米色紧身上衣向上提了提，显得不那么暴露。
  又转过头，用目光示意摄影刘向锋。
  刘向锋竖起大拇指。
  唐蓓蕾点点头：“开拍吧。”
  韩艺此时还是比较放松的状态，笑着说：“万一拍到什么不好的画面怎么办？”
  唐蓓蕾轻描淡写地说：“拍到就拍到呗，当着他的面删掉就行了。而且你觉得他会在乎？人家是玩摄影的行家。”
  正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一张帅气得让人流口水脸突兀地出现在镜头里。
  斑白而沧桑的头发，美得无可挑剔的五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这边节目组的三人都心里“咯噔”，这种在人背后说坏话被抓现行的感觉真的太尬了。
  唐蓓蕾也暗恨自己嘴贱，毫无必要地加了后半句话。
  海明威看了他们半晌，突然开口：“已经在拍了？”
  红灯一闪一闪。
  唐蓓蕾点点头。
  海明威道：“哦。记得把这一段剪掉，或者在后期制作时把我的眼屎p掉，谢谢。刚睡醒，还没洗脸。”
  “……”冷场片刻后，韩艺掩嘴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很干净，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
  只是这么一笑，气氛立刻就不那么尴尬了。
  “海大你这性格，真好玩，我忍不住要粉你了！”韩艺略显夸张地说。
  因为她的神态并不做作，声音也不嗲，并不让人反感，甚至会觉得她很直爽，没有心机。
  “小姑娘你哪位啊？”海明威还是没什么表情。
  “海大，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的助理，名叫韩艺。今年25岁，入行3年半，在香蕉台主持过几档节目。请放心，我有足够的专业素养，接下来几个月的节目录制期间，由我负责协助你处理一切与节目有关的事情。”韩艺热情地笑着。
  海明威：“哦。”
  韩艺似乎完全忘了之前唐蓓蕾交代她的要谨慎，好奇地指着脸问道：“海大，你这脸……是不高兴呢，还是一直这么面瘫啊？”
  海明威扯了扯帅气的脸，不解地说：“面瘫？没有啊。我不面瘫，也没生气。我和你们不熟啊，你们也没说什么会打动我的东西，所以我没什么表情，这不是很正常么？”
  “不对，”韩艺大胆地说，“正常人的话，应该会礼貌性地微笑吧！”
  唐蓓蕾在镜头之外悄悄地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派韩艺来跟海明威，这步棋是走对了。
  这孩子阳光，直爽，心直口快，看似单纯，其实又有那么一些小聪明小心机。
  由她来突兀地打破海明威的外壳，可以将海明威真实的一面展现在观众们面前。
  刚刚这几句对话，就堪称神来之笔。
  一般人不敢对海明威这么说话。
  而韩艺就这么脱口而出，看上去很莽，但实际效果还挺好。
  海明威并不生气，只是露出思索的表情：“是这样么？可我不喜欢礼貌性的微笑。你看，我是个很懒的人，我的精力很有限。除了创作之外，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用来维系你口中‘正常人’的那些东西。”
  说完，他又问唐蓓蕾：“录制期间我可以戴面具么？毕竟我又不是明星，观众对我长啥样估计也没兴趣。”
  唐蓓蕾摇头：“不行哦。”
  “哦，”海明威道，“论起摄影，其实我不是行家。”
  “啊？”
  “我是顶尖高手。”
  “……”
  “哈哈哈，海大我真的要粉你了啊！”
  总之，和海明威见面的过程，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但意外的愉快。
  韩艺觉得，海明威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这次被派来跟他，真是自己的小幸运。
  希望能在这次节目录制的几个月中，发掘出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呈现在观众面前。
  闲聊几句后，海明威回屋洗脸、收拾行李。
  等他出来，就见他提着一个不大的运动型手提包。
  “海大，你就带了这么一点东西来录制节目？”
  海明威不解地反问：“有什么不对么？我记得这次只录制1期吧，两天就搞定了。所以只需要带一点点换洗衣服就够了啊！”
  韩艺用夸张的语气说：“那你是没见过一些明星，简直是前呼后拥、起居八座，来录个节目也要带10个助理，恨不得把半副家当都带上。最夸张的是曾经有人连泳衣都带了5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