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委屈
作者:
江楼舞女 更新:2024-05-13 22:32 字数:2319
(三十二)委屈
黑色的汽车掉了头,又开回刚才那个巷子。叶章见她裹紧了衣,走出巷口,左右张望。
“阿成…”
他想叫司机接她上来,很快又见她在向旁人问路,有人給她指了方向。
车子在晚玲身后缓缓跟着,她不时回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最终也没察觉到什么。
转过一个街口,电车站的牌子就在前面。
“叶先生。”
“回去吧。”
叶章双手合握,靠在后座闭目。她还不算太傻,懂得问路,不禁吭哧一下笑出了声。
晚玲自己一个人能从奉天来到上海,坐火车懂得占位置,她就不算傻,虽然整天其他事迷迷糊糊的。
“回来这么迟,饭都凉了,我再去热热。”李妈端着盘子送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又端了冒着热气的上来。
“太太她们还没回来,可能是要住外面了。”
“哦。”
黄色耀眼的车灯此时晃过窗子,她向外看去。
“是少爷回来了吧。”李妈过去开门,只有周然一个人。
“少爷晚上不回来了,我来拿些衣物。”
“不回来了?”晚玲诧异,表哥不是去了药厂吗?
“少爷准是在搞研究呢。”李妈給她盛了碗蛋花汤递过去,告诉她。
“搞研究?”
“是的,少爷很厉害的,这卖断货的补血药就是少爷配出来的。”
李妈又进了厨房,找出保温饭盒盛放了些清淡饭菜,拿給周然。
“带上。”
“能不能也带上我?药厂什么样我还没去过。”晚玲突然插了话。
李妈看看墙上的钟表,“太晚了。”
“这样吧,最多一个时辰,我就把晚玲小姐送回来。”
周然冲她眨眨眼。
“那你们路上小心。”李妈年岁大,阅历多。这孤男寡女夜里出门,总觉得哪里不太妥当。
晚玲小心坐在后面,好奇问周然,“表哥在研究什么呢?”
“这我可不懂,你可以去问他。少爷见到你,肯定会高兴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晚玲心里有一种歉疚,从她担忧怀孕这件事起,她就对明玄有一种歉疚。她明明答应了他,愿意給他生孩子,可她依旧担忧了,她不应该的。喜欢一个人,应该奉献自己的所有。
汽车驶过药厂的铁门,有栋二层的小楼,周然在前面带路,把饭盒递給晚玲。
“这个房间是制药的调配室,少爷就在里面。”
晚玲怯怯推开门,看到对面的玻璃柜子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像洋人的药房。明玄正坐在轮椅上,对着类似中药铺子抓药的上百个格子抽屉取药。
“表哥。”她喊他。
明玄侧过脸,见到是她,虽然惊喜,面色依旧。“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饭。”晚玲把提来的饭盒在桌面上打开。
“有蛋炒饭,蒸排骨,还有青菜参汤。”
她把筷子递給他,“表哥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玄本是想再做一次试验,国外进口的煤酚皂消毒杀菌功效确实强,但对皮肤的刺激很大,有没有传统的中药成分可以替代呢?
“好。”明玄接过筷子,吃起来。
他吃得很慢,很雅,不时拿手帕擦嘴角,晚玲盯着他优雅的吃相,突然问。
“我怀孕的话,表哥会不会高兴?”
“当然了。”他抬起头对她笑。
“姨妈知道了会骂我吧。”她喜欢看他吃饭不躁不忙的样子。
“怎么会,她巴不得我快点有个孩子。”
明玄左手突然抚上她的脸颊,“你如果不愿意,我不勉强。”
“哦…”晚玲听到他说不勉强,心口突然难过起来,“表哥,那你喜欢我多点还是喜欢表嫂多点?”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明玄的左手拿起她的右手顺着他的西裤向下,他的欲望向上硬硬得挺着。
“这里,不一样。”
“那这里呢?”
晚玲挣脱开,把手放在他的心口。
蛋炒饭快被他吃完了,她没有听到答案。如同那天在窗口,她问明哲,[你会不会娶我?]一样的沉默。她与那位沈小姐,的确不一样。
晚玲深呼吸一口气,站起来,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是她自愿的喜欢一个人,与他无关的,是不应该求回报的。
她强颜欢笑,转移话题,“表哥,这是什么?”
她的指尖向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玻璃瓶摸去。
“别碰!”
“啊!”她被他突然的声音吓得哆嗦,手指触到瓶沿,啪嚓一声,瓶内的红色液体喷溅一地,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
晚玲煞白了脸,被刺鼻的药水味呛得咳嗽。她想帮忙收拾,又不敢乱动,怕不合他意。只能低头不断认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明玄盯着洒了一地的药剂发呆,那是他忙碌了一整天的成果,就这样不经意间,被她毁了。他忍不住怒火,伸出手指着她的鼻子,冲她喊,“出去,給我出去!”
“对,对不起。”她掩着面跑了出去,站在门口的周然见状,想去追。
明玄的声音跟在她的背后,“不要管她!”
这是晚玲彻彻底底的一次哭泣,她不明白,前些天还帮她抄书,摸着她的头对她温柔言语的他,会如此对她。
她碰洒了他的药剂,是她不对,可为什么她把她整个身体都奉献給了他,他的心却始终没有她的位置。
她对于他,只是帮他舒解欲望,生孩子的木偶吗?
她在乱跑,漫无方向的跑,她想跑回奉天,再也不要留在上海了。这个地方,没有谁会真正用心爱她的。
“晚玲。”她听到背后有人叫她,那声音她听过。
“晚玲。”又是一声。
她停下脚步,那声音熟悉得叫她不敢回头。
[晚玲,我喜欢你。]有人用同样的声音曾经说过这句。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了,她转过身,见到了他。
几个月的时间,面容还是那少年曾经的样子,可戴了皮帽穿了皮鞋,就成了能保护她的男人样子了。
“吕游。”
她叫他的名字,在冰凉冬日的黑暗中泪如雨下。
他轻轻走过去,伸出手替她抹去眼角的泪。她哭得更猛了,泪水止不住地泛滥,把这几个月心里的委屈,在他面前全都发泄了出来,哽咽着,抽泣着。
他敞开了皮衣,小心将她包裹在自己怀里,“我来了,不会再让你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
她想伸出手臂去抱他,却攥紧了拳头放下了。
现在的她,配不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