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深道：“你强迫异能者杀害幸存者，不把普通人当人，还将拒不服从者囚禁起来作为实验体，无论是哪一条，都对不起我，对不起总部，更对不起国家。”
  “可我的初衷是为了异能者。”
  “你的初衷可真是过分多余。”
  “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不是从总部离开了？”刘绍奇顺杆就下，态度堪称配合，“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多，就一个。”周廷深戴着监听耳机的耳朵微动，“丧尸病毒的爆发，是不是你做的？”
  “丧尸病毒？”刘绍奇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以为这跟我有关系？”
  “没办法。”周廷深耸肩，“作案动机和作案能力你都有，不产生这个怀疑，都有点对不起你的努力。”
  刘绍奇叹道：“小周啊，你说这话就有点伤感情了。”
  周廷深说：“在你选择创办邪神的那一刻，你我之间就没有感情可言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是很喜欢你这个孩子的。”刘绍奇颇为惋惜道，“就是丧尸病毒的误会有点大，我必须得解释一番，我确实是憎恶那些无能之辈，但这件事并不是我做的。”
  周廷深不置可否，“哦？”
  “人类贪得无厌，不断地向大自然进行索取，却报以大自然污秽——这是大自然给予人类的惩罚。”刘绍奇说，“我不过是捡了个便宜，协助大自然，让人类自食恶果而已，我是个好人啊。”
  周廷深说：“好人从来都不会说自己是个好人。”
  刘绍奇从善如流，“那我应该说自己是个坏人？”
  周廷深说：“你这属于自我认知清晰。”
  刘绍奇：“……”
  “行吧，我向来说不过你。”刘绍奇无奈道，“问题问完了，你们也该走了。”
  “谁说问完了？！”许知朗咆哮道，“小时丞呢？！”
  “你们带不走他。”刘绍奇说，“他是我最珍贵的实验品，我也不会允许你们带走他。”
  “你所谓的珍贵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周廷深说，“可惜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带走他。”
  「唰」的一声，四十八身后漂浮出数千枚猩红色的异能飞镖，挑衅道：“你试试？”
  他随意展现出来的异能，就已经是中阶攻击型异能者的全部了，连高阶攻击型异能者也要耗费大半异能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实力悬殊过大，搜救队失去了先机的优势，更难占据上风，就算是硬来，异能相碰的结果也是消散、受伤，以卵击石是最没有必要的牺牲。
  “哎呀，别把关系搞得这么僵嘛。”刘绍奇示意四十八消散异能飞镖，“说不定哪天小周想通了，你们就是同事了。”
  周廷深说：“白日梦这种事，还是留到天亮吧。”
  “白不白日梦的，来日方长，谁也说不定。”刘绍奇说着，啧了一声，“说起来，也不知道你跟兔子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孽缘，隔了这么多年了，还能凑到一块去。”
  周廷深本想反驳的话顿了下，“你说什么？”
  刘绍奇比他更加疑惑，“他没告诉你？”
  周廷深道：“别绕弯子。”
  “我的天……这么久了，你居然还不知道他是谁？”刘绍奇竟有些哭笑不得，“兔子啊兔子，你这痴情种可真是跌破我的眼镜了。”
  周廷深蹙眉，“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着急，反正告诉你也无妨。”刘绍奇琢磨着估计能让周廷深改变主意留下来，“六年前，就在这家医院，我带你来体检时，遇到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六年前？
  瘦弱的小男孩？
  周廷深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没多久，就有了答案，“你说的……是夏季体检那天？”
  刘绍奇肯定道：“就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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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95
  六年前, 某个初夏的午后，刘绍奇还不是k018搜救队的负责人，而是总部体检的带队人, 周廷深便在他的带领下来到筑林医院进行体检。
  下午天气炎热，病患都不愿意在外面过多停留, 筑林医院里的人也不多, 他还有最后一项异能检测，做完就可以回总部了, 不过前面排号的人很多，他还得再等等。
  百无聊赖之中，他四处晃荡着，独自来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区域的走廊里。
  他发现尽头处站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身高只到他的腰部，属于营养不良的那一类。明明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甚至没有任何的存在感可言, 他却还是被吸引住了, 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鬼使神差地走过去，单膝跪地, 朝着小男孩伸出了手，说出了他此生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搭讪的话。
  他说：“你好, 我叫周廷深，是华国k018搜救队的队长。”
  这个从下往上的角度, 让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小男孩，而小男孩也在看着他, 那双星眸宛如一泓秋水, 清澈而又明亮。
  他被惊艳了, 心说：好漂亮的眼睛。
  小男孩却对他说：“你……可以救救我吗？”
  小男孩的嗓音颤抖，泪珠盈眶摇摇欲坠，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怎么哭了？”周廷深不会哄人，慌得不行，“你别哭啊，慢慢说，我在这呢。”
  “救救我……”小男孩不依，攥紧他的衣角，啜泣道，“哥哥，你救救我，好不好？”
  “好好好，哥哥救你，哥哥救你。”周廷深抱着他，轻轻拍了拍后背，以为这是什么新型的角色扮演小游戏，“别哭了啊，乖，别哭了。”
  小男孩反而哭得更伤心了，着急地道：“哥哥带走我好不好？哥哥，求求你带我走吧，带我走……”
  周廷深意识到小男孩可能是真的被拐卖了，也严肃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男孩抿唇不答，只一个劲地掉眼泪，“救救我……哥哥……求你了……”
  “别哭啊，你乖，哥哥答应你，哥哥会救你的。”周廷深没办法，只能把小男孩哄开心了再仔细问，“这样，哥哥给你变个魔术，变完你就不哭了，好不好？”
  小男孩似乎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语，抽抽搭搭的，“魔……术？”
  “你看，哥哥的手里是不是没有东西？”周廷深在小男孩点头时，凭空幻化出一把鎏金色的异能手术刀，“当当当，变出一把手术刀啦！”
  “哥哥好厉害呀！”小男孩又惊又喜，伸手想摸。
  “别动。”周廷深握住他的手，“会受伤的。”
  小男孩果然安分下来，扭扭捏捏的，有些不好意思。
  周廷深问道：“怎么了？”
  小男孩低着头，小小声道：“哥哥，我喜欢你的手，它很温暖，也很舒服。”
  周廷深微愣，忍不住有一丝的脸红，“瞎说什么呢？”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松开小男孩。
  小男孩认真道：“不是瞎说，我是真的很喜欢哥哥。”
  周廷深的耳朵也红了，“笨蛋，是喜欢哥哥的手，不要省略重点啊。”
  小男孩不懂，“我不可以喜欢哥哥吗？”
  “倒不是不可以……”周廷深害羞得不行，别扭地转移了话题，“对了，哥哥还没有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男孩道：“我叫……”
  “小周！”
  刘绍奇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小周！你跑哪去了？小周！”
  “我在这！”周廷深回头应道。
  “哥哥要走了吗？”小男孩握紧周廷深的手，“哥哥不救我了吗？”
  周廷深安慰他：“别担心，哥哥只是暂时过去一下，一会就回来了。”
  小男孩不安道：“来救我吗？”
  “对，来救你。”周廷深把他带进角落里躲着，“你在这里乖乖等着，哥哥很快就会来救你了。”
  小男孩重重点头，“我会乖乖的，哥哥不要抛弃我，一定要记得来哦。”
  周廷深笑道：“一定。”
  可是等到周廷深做完异能检测，再回来时，小男孩却不见了。
  他找遍了整栋医院，都快要跑断气了，也找不到小男孩的身影，不得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刘绍奇，让刘绍奇帮忙查一查。
  刘绍奇调查一番后，给他的答案是小男孩也跟其他人玩了相同的游戏，而且就在他做异能检测的时候，小男孩已经跟随自己的父母离开了。
  十二三岁的小孩子都很贪玩，周廷深尽管失落，也没有怀疑刘绍奇的说辞。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究竟都错过了什么。
  “所以……”周廷深艰难地开口，“那个小男孩……就是小丞？”
  “那会兔子刚进入实验室，趁着人多疏忽就跑了。”刘绍奇说，“多亏遇见了你，让他在走廊里等待，我才有机会通知守卫把他抓回去。”
  而抓回去的下场，就是时丞被活生生地扒掉一层皮，差点死在了实验床上。
  周廷深脚步踉跄，几乎要站不住。
  李大宝伸手稳住他，“深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小时丞还落在他的手里，你可千万不能乱了阵脚啊。”
  “我可没有在夸大事实，兔子逃出来就是为了飞蛾扑火，明知会死也不回头，结果呢？真是可悲又可叹。”刘绍奇摇了摇头，意外不明地道，“有趣的是，仅仅一面之缘，你就成为了兔子的精神支柱，实验期间痛到不行了，他就会叫哥哥，说哥哥会来打倒我们这帮坏蛋，前来救他。我问他哥哥是谁，挑筋断骨拔指甲，用尽了手段折磨他，他也不告诉我。直到我在总部见到他，他对着你张口闭口都是哥哥，我才知道，原来他拼了命也要逃出来，就是为了见你——你却连他是谁都忘记了。”
  周廷深的胸口像是被插入了一把利刃，钻心刺骨的痛，刘绍奇却还握着刀柄用力搅动，“兔子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他那么爱你，你真的舍得离开他，回到再也没有他的总部吗？小周，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今日一别，以后你再想见到他，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还是说，在你的心里，幸存者比未婚妻还重要？兔子如果知道了，就算嘴上不说，私底下也会哭得很伤心的，毕竟他就连问你为什么没有来救他的勇气都没有，他那么缺乏安全感，你真的……”
  “你闭嘴！”李大宝怒道。
  “好吧，是我不该逼得太紧，考虑也是需要时间的，我就给你这个时间。”刘绍奇暂时放过了崩溃不堪的周廷深，“说说大宝你吧，也是个不让我省心的孩子，这两年我无数次在想，要不是你身负稀有异能，小周真不该把你从尸潮里救回来。”
  李大宝厌恶道：“怎么，坏你好事了？”
  “你也知道坏我好事了？”刘绍奇面色一沉，很快又转为无所谓，“确实，如果不是你那句我不是好人，让我被督察组纠缠了小半年都没空过来，兔子也不会有机会逃脱实验室，但他如果不逃脱实验室，又怎么能遇得上小周？这么说来，我是赚了。”
  李大宝恨声道：“是督察组没用，两次都没查出你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