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作者:
棠眠 更新:2024-05-16 02:09 字数:4169
下人在给席慕上药,他霸占了老伯爷屋中的软榻,露着伤痕累累的背,嘴里哎呦哎呦的叫唤。
听到祖父的问题,席慕叫声顿了顿,从软枕里抬起了脸,嘴角一歪:“祖父怎么好奇起孙儿的房中事了。”
见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老伯爷拍了拍桌子。
老伯爷觉着不可能是那方面事如意,能让席慕爱尤妙爱成这样,但又觉得这话要是问出口了,自个就真成老不尊了,所以就憋着没问。
等席慕背上涂满了绿色的膏药,老伯爷拿了一张毯子披在席慕的身上,叫了下人出去。
“还是祖父心疼我,就是打的时候没看准位置,腰怎么能随便乱打,打坏了孙儿如何能给祖父添曾孙。”
“少贫!谁要你的命,人揪出来是谁了没!?”老伯爷怒眉道。
尤妙固然不讨他喜欢,但设圈套要席慕命的那个人,老伯爷就是恨了。
“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连你都敢伤!?”
想到自个席慕九死一生,老伯爷便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恨不得现在就冲去江南把人给逮了。
“白子越。”席慕趴在榻上,提起这个人眉眼都冷了下来,斜飞的眼角带着点点寒霜。
说完这个名字,老伯爷的神情明显顿了一下。
席慕晓得白子越表面功夫做得好,也没在意,把白氏的事情和白子越想用尤妙来羞辱他,反被他羞辱的事说了。
“我并没有证据,但我知道是他。”
小时候把白子越当对手斗了那么多年,虽然后面觉得无趣没再搭理他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种隐在背后的人就是白子越。
此次没成功白子越不会善罢甘休,他同样也不会。
比起白子越,老伯爷自然是站在自个孙儿这边,对于白子越,老伯爷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小辈,小时候被捧得自傲,而这份自傲被自个孙儿打的七零八落,如今虽然算是前途光明,但骨子里隐隐带着点自卑。
“白家那丫头要是愿意来越县,我就法子让她彻底换个身份,就在越县这儿老老实实的过日子,一条人命你救了也算是做了善事一件。”
席慕睫毛低垂,微微颔首:“祖父我想回京城了。”
“得让人看看我席慕没那么好欺负。”
说完,席慕抬眸直直看向老伯爷。
老伯爷愣了愣,意会过来席慕的意思,又是高兴又觉得难办,皱着眉拍了桌:“你那爹就是个癫子,怎么能把算命的胡扯当做金科玉律。”
闻言,席慕嘲讽地勾了勾唇。
旁人听了都觉得是谣言,但席慕他爹讨厌他的原因,就是那么简单。
在席慕大哥出生时,就有个游方道士跟兴安伯说他的第三子会是他的克星,后头席慕他娘怀着他的时候,兴安伯做了个惨死的梦,又去解梦,算出来席慕是他上一世的仇人投胎。
这一世当了他儿子,就是来克他来的。
而又恰好,席慕出生那段时间,他爹倒了霉差事没做好,差点被夺了爵位,所以便深信不疑席慕是克星了。
一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都能挑出是席慕的问题,是他在克他。
那道士还道席慕不能发达,席慕要是运道越好,福气越重他就会越倒霉。
所以当初跟慧敏郡主的婚事崩了,席慕隐约察觉有他爹的运作,觉得太过讽刺干脆没在争取科举的事,一是本来他对当官的欲望就不浓,二是为了他娘和大哥好做,三就是为了让他那傻逼爹放心,免得考试临头他闹出什么丢人的事来阻止他。
席慕小时候不知道这件事,有时候他做了什么,那时候他爹有什么不顺,一边打他一边说他克他,还觉得奇怪。
后面晓得了这件事就只剩下冷笑了。
他席慕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投胎成了他席金盛的儿子。
“回京也好,你还年轻,总不能就那么一辈子。”老伯爷拍拍孙儿的肩,“有祖父护着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席慕他爹老伯爷不知道教训过多少次,但他这个儿子就是个执拗性子,认定了什么就改不掉。嘴上答应他不信那些道士说的话,却还是一直把亲儿子当做仇人。
越是有权势的人家越是在乎名声,老伯爷重面子,要不然也不会在中年的时候就把爵位传给了儿子,自己成了老伯爷。
所以对自己儿子和孙子的势不两立,又心疼席慕,又怕两人都不服软闹成京城的笑话,让连续了许多代的兴安伯府成为笑柄。
当初席慕退让,老伯爷可惜孙子,但却是抱着家和万事兴的想法,觉得这般也好。
可能是现在老了,对面子也看淡了许多,不忍心埋没了自个孙儿,见席慕主动提及,便下了心思。
“祖父。”席慕握着祖父的手。
让他心暖的大约是他虽然有个恶心的亲爹,但是其他的亲人都对他不错,才能让他在席金盛的阴影下,放肆张扬的成长成这般。
“慕儿……”
老伯爷这拍头的手还没放下去,就见席慕张了嘴:“祖父,我要娶尤妙。”
席慕重来没见他祖父的眼睛瞪的那么大过,滚圆滚圆,眼珠子都像是要掉出来了。
老伯爷抬起重重拍在席慕的头上,把人打进了软枕里:“放狗屁,我看你是没挨够揍!”
把尤妙放在席慕身边继续做妾,他都觉得勉强不舒服了,席慕真是脑子留在江南了,竟然敢开口让尤妙当他的正妻。
“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份!那么个乡野丫头,你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让她给你提鞋还差不多,竟然说要娶她!你怎么干脆不去大街上拉个乞儿,帮扶穷人帮的更彻底。”
就是没娶到郡主,死了个发妻,怎么也轮不上尤妙成为正室。
席慕忍疼坐正了身子:“祖父,我与你说真的,这是我……”
“闭嘴!该回哪儿休息回哪儿去,你这是掉到水里,脑子水还没流出来。你既然打算回京,打算压白子越一头,娶个乡野丫头有什么用,她是能帮你管理后宅,还是能出去跟京城的世家夫人应酬,她的出身只会是你的污点,是你被嘲笑的把柄。”
说完,老伯爷想着尤妙在欹石院,席慕这会回去不就正好如意了,眉心深深皱着:“这几天别回你的院子,就在竹园住着养伤,好好流流脑子里进的水。”
想到祖父会不赞同,但席慕没想到他反应会那么大。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竟然那么有活力的吹胡子瞪眼,还能跳跳脚。
席慕觉得好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祖父,孙儿是认真的,孙儿对她的喜欢祖父你也看的出来,若不能把她牢牢的绑在身边,孙儿的心神就没有宁的一刻。”
“你这是什么鬼话!你留她做妾我都不拦着了,让宅里的人叫她夫人我也没训你,你还心神不宁起来,放纵的你什么都敢提了。”
触到孙儿像小时候求而不得时可怜的眼神,老伯爷一掌又把他推回了枕头里。
“不可能,这事我决不答应,再说就是你求动了我,你爹娘那关你也过不了。”
闻言,席慕眸光一亮,觉得有戏,之后几天也不说回去欹石院找尤妙了,老老实实的待在了竹园孝敬老伯爷。
席金盛巴不得他娶个无用的正妻,他娘疼他,就是不愿意要尤妙这个媳妇,但老伯爷要是同意了,她就算心中有些不甘愿也会应承。
席慕留在竹园,老伯爷想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白眼也翻了,人也骂了,也没让他打消娶尤妙的念头。
老伯爷被逼的有些疲惫,忍不住跟他分析起他娶了尤妙,对尤妙带来的后果。
“你这般喜欢她,她就是个靶子了,旁人会借着她算计你,也会算计不了你去算计她。做妾尚且如此,你要是娶了她为妻,她的身份如何处理好妯娌关系,如何出去见人应酬,你现在若是喜欢她就让她当个妾就够了,越县看不出来,但到了京城你护不住她。”
“我护的住她。”对待老伯爷的苦口婆心,席慕斩钉截铁地答道。
老伯爷一噎:“就算你护的住,她一个乡野丫头能有多大本事,成了你的正妻,成了兴安伯府的一份子,府中人嫌她丢人,府外人看不上她,迟早能把她逼疯了。”
老伯爷说的这事也是席慕担心过的,但那晚尤妙能站出来挡在他的身前,就证明她不是一味的只知道躲闪,只要她不闪躲,京城的那些妇人算是什么。
他的女人自然可以应对。
面对老伯爷的话,席慕与回答上一题的态度一样。
“她可以应对。”
老伯爷第一次觉得自己亲孙说话那么讨人厌,气的想拍胸口。
“反正你不要想,任你怎么说我都不答应。”老伯爷气呼呼地道。
……
……
话说到尤妙这儿,那夜老伯爷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大约是早就下了命令不许席慕院里的女人凑合,所以欹石院院门封的紧紧的。
尤妙回去,就见银姨娘站在门边,身边带着杏儿,两个人在夜色中看起来孤零零的,加上银姨娘打扮简单,头上未着收拾,看起来有几分凄凉。
见尤妙进门,银姨娘黛眉蹙起,紧张道:“爷没事吧?怎么就妹妹你回来了?”
“爷去了竹园。”柏福在一旁代答道,“姨娘别太担心了,如今也深了早点歇息才是。”
柏福的意思明眼人都晓得,是让她们快让开,好让尤妙去休息。
银姨娘装作听不懂,握住了尤妙的手:“我太担心爷了,就是妹妹不高兴也好,就当我求求你,多告诉多我一点爷的状况,爷到底好不好?报信的人说的不清不楚,说爷患了风寒,老伯爷又生了那么大的气。”
说着就带了泪。
在江南时席慕就答应了尤妙把府中的女人遣散了,只是银姨娘不是没名分的女人,所以还留在府里。
尤妙抽出了手,眉宇间带着丝疲惫,席慕的女人知道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该像是银姨娘这般落泪难过吧。
银姨娘虽然对她使计,但对席慕却是真心的,而其他的女人对席慕有的是为银子为富贵,但也不少是真的喜欢他,把他当做天。
各种各样的女人,席慕怎么就瞧上了她。
“想知道你明天打听便是。”尤妙淡淡说完,没多留便侧身走了。
柏福朝银姨娘笑了笑,连忙跟上。既然席慕下了令把尤妙送回屋,他就必须看着尤妙进屋了。
就像是听从席慕交代一样,尤妙洗漱换了寝衣便乖乖上了床,只是闭了眼迟迟都无法入睡。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是在想席慕。
先是不要命的救她,又是挨了老伯爷的打,尤妙闭眼睁眼脑海里就是这两个场景来回交替轮播。
她当时怎么就挡在了席慕面前了,现在他误会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是不是又更难理清楚?要是她还是像是往常一样的态度对他。他是不是又要说他反复无常,说他吊他胃口,一个巴掌一个枣。
越想尤妙就越不知道到了白天怎么面对席慕,等到院中有了细碎的脚步声,尤妙掀开了帐幔,才发现自己竟然烦恼了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不过让她放松的是,席慕白天并没有如他所说的回院,传话会在竹园住几天,养好了病再回欹石院。
而带话是带给全欹石院听的,并没有特别让人给尤妙递什么话。
这状况尤妙重重松了一口气,觉得烦恼一晚上的自己太傻,席慕大约已经让老伯爷教训清醒了。
第102章 奇怪
席慕在竹园住了七天,最后是被老伯爷扔出园子的。
本来到了年纪, 老伯爷就有些耳背, 这段日子席慕天天在他身边念叨, 生生把他念的又多重听这个毛病,整天耳朵就像是有群蜜蜂嗡嗡叫。
打也打不动,骂也骂不听, 老伯爷被逼的无法, 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