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们早晚都会见面。
  她明天还要上班，他知道她上班很辛苦，他不能因为自己想见她就耽误她睡觉，间接影响她明天的工作状态。
  陈雪泽快速抬了下眼，又垂下：“晚安。”
  陈黛薇：“嗯嗯快睡吧晚安。”
  陈雪泽回了房间。
  陈黛薇看着他关上门，低着头翻开小说，一边看一边走到沙发那边，舒舒服服一躺。
  ……
  陈雪泽哪能睡着。
  他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直在想事情。
  他在想程薇这个名字。
  程薇，他在哪里见过程薇？
  他以前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但她的身影很熟悉，他很确定他以前见过她。
  陈雪泽闭了闭眼。
  想不起来，怎么都没印象。
  他倒是记得一个相似的名字——陈黛薇。
  陈雪泽心里微微一动，陈黛薇？
  上次见陈黛薇还是好几年前，当时她乖乖巧巧地穿着校服，长发扎成个清清爽爽的高马尾，得到大人夸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十分谦虚地笑，连谦虚也恰到好处。
  陈黛薇身影和他今天见到的身影是有些像，都很瘦，属于弱不禁风那种，手腕细细的，不盈一握。至于声音……陈雪泽不记得陈黛薇的声音了。
  陈雪泽仔细回想了下，没想起来，就不再去想。反正程薇怎么也不可能是陈黛薇，陈黛薇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一见到他就板着脸，话都懒得说。
  那时候他也是幼稚，发现陈黛薇爱装乖，就总想逗逗她，看她破功，看她气急败坏。以至于她渐渐地装都装不下去，见到他的上一秒还笑容满脸，见到他的下一秒就冷漠脸。那几年，谁都知道他是她最讨厌的人，知道他们俩是“死对头。”
  无论如何，不可能是陈黛薇，陈黛薇恨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
  忽然，陈雪泽听见忍耐的笑声。
  他目光移向门板，门缝间隐约有光漏进来。
  ——口口声声说熬夜不好的人现在还没睡觉。
  ——短时间内她似乎也不打算睡。
  ——把他赶进来只是为了方便一个人看小说吧。
  陈雪泽很平静地想着这些一天前他绝对不会想到的事情。
  好半会儿，他从床上起身，开门出了卧室。
  陈雪泽一出去，笑声没有了，翻书声没有了，陈黛薇小心翼翼装不存在。
  陈雪泽快速瞥了她一眼，假装不在意的。一瞥，发现她居然还没摘面膜。
  这么长时间就在看小说了。
  而陈黛薇因为陈雪泽这假装不经意的一眼，呼吸都屏住了。
  不像陈雪泽，看她一眼还要假装不经意，还要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快速地瞥那么一眼。她现在是光明正大地盯着他，视线跟着他移动。
  他换了衣服。
  出门的时候他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不近人情地拉到顶，莫名给人种清冷疏离感。现在他脱下了冲锋衣，身上是灰裤黑t，松松地套着，很居家。不知道他刚才睡没睡着，从陈黛薇的角度，能看见他短发微微凌乱。
  他去倒水了。
  陈黛薇歪了歪头，看着陈雪泽倒水。
  陈雪泽虽然看不见，但做一些小事还是可以的。大概是习惯了吧，毕竟她搬来之前他一直是一个人，有些事必须自己动手。
  例如倒水，她看他倒水好几次了，从来没溢出来过。
  陈黛薇这样想着，眼睁睁看着陈雪泽手里的玻璃杯满到溢出水。
  陈黛薇：“……”
  陈黛薇：“诶！”
  陈雪泽背对着她，放下了冷水壶。
  他转过身，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好像到现在才知道陈黛薇也在。
  陈雪泽：“你没睡？”
  “啊。”陈黛薇硬着头皮说：“那个，我看看书。”
  陈雪泽：“这么晚还在看书。”
  陈黛薇含含糊糊：“嗯，明天上班了嘛，就没什么空了，今天多看一会儿。”
  陈雪泽沉默了一会。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挺努力的。”
  陈黛薇：“？”
  陈雪泽：“挺爱学习。”
  陈黛薇：“……”
  陈雪泽：“很少有人像你这样能沉下心熬夜看书。”
  陈黛薇：“…………”
  陈雪泽：“你爱看什么类型？”
  陈黛薇低头，看看手里这本《霸总的替身甜妻》
  她装模作样打个哈欠，合上书站起来：“太晚了，我也去睡觉了。”
  然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脸粘粘的闷闷的，抬手一模，居然没摘面膜。
  陈黛薇：“！”
  她皱了下眉毛，赶紧把面膜揭下来，弯腰扔进垃圾桶里。
  直起身的一瞬间，陈黛薇听见玻璃杯摔碎的声音。
  她疑疑惑惑抬起头，看见陈雪泽正弯下腰打算捡地板上的碎玻璃片。
  她没看见的是，前一秒，在她揭下面膜之后，陈雪泽看着她，一度失去表情。
  ……
  陈黛薇哪能让陈雪泽捡玻璃碴，他又看不见，万一划到手了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奇怪陈雪泽今天怎么笨手笨脚，倒水倒不好还摔碎杯子，陈黛薇就小跑过去帮忙。
  “别动，我来我来。”陈黛薇蹲在陈雪泽的面前，小心翼翼捡玻璃片。
  陈雪泽手心里放着两片，她看见了，就掰开他的手去拿那两片。
  他僵在那。
  人生第一次，他脑子空白。
  陈黛薇动作很利落，很快把所有能捡起来的玻璃片都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拿来笤帚打扫了那些太碎捡不起的，又拖了地板上的水。
  她都打扫完了，把东西送回去了，手也洗了，顺便把脸也洗了，出去一看，陈雪泽还在那里半蹲着。
  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好像定在那了，头低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先生？”陈黛薇不解地叫了他一声。
  他好像一直在走神，被陈黛薇一叫才回神似的：“……啊。”
  答应这一声的时候他好像想抬头，但克制住了，无声站起来。
  陈黛薇：“陈先生怎么了？”
  她本来都打算回屋睡觉了，见陈雪泽奇奇怪怪的，想了想又走过去。
  “怎么了？”她猜测：“刚才划到了？”
  陈黛薇扫了眼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
  陈雪泽说：“没。”
  “我看看？”陈黛薇嘴上客客气气问着，然而不等陈雪泽同意，她就捞起他的手腕。
  她眼眸低垂，很认真很仔细地查看陈雪泽的手。看完一个又看另外一个。
  陈雪泽也看着她，眼神复杂。
  很快，陈黛薇放下了陈雪泽的手，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还真没事。
  不过也挺冒险的，他什么都看不见，捡什么玻璃片。
  陈黛薇表情变得严肃，口气也变得认真：“陈先生，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割到手就麻烦了。”
  陈雪泽慢半怕回了一声：“……啊。”
  陈黛薇：“下次万一再发生这种事情，你叫我一声就好。”
  陈雪泽又一次：“……嗯。”
  他高高大大的，站在陈黛薇面前比她高出一截。但低着头，垂着眼，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其实心事重重。
  陈黛薇说完就算，也不过分唠叨。想起陈雪泽刚才倒完水似乎没来得及喝，绕过他，拿了个新杯子，又给他倒了杯水。
  倒完水，很贴心地递到他手里，语气不像刚才那么生硬了：“陈先生，给。”
  陈雪泽沉默地接了玻璃杯，也不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