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咎 第45节
作者:言欲      更新:2024-05-19 08:54      字数:5571
  第45章 职责所在
  “小梁是个明事理的人,况且你两父辈祖辈关系就摆在这,说开了比藏着掖着好。”姜继开靠在沙发里看着面前垂头在纸上书写的青年。
  接到许为溪电话的时候,姜继开还在给自家院子里的花浇水,放下电话简单收拾了下就匆匆赶过来了。
  姜继开看着那张纸上都快被许为溪写出花的“梁亭松”三个字,缓缓地叹了口气。
  许为溪给梁亭松打完电话后就没有说话了,心事重重的时候,许为溪就会像现在这般,什么都不想说,闷着头写字。他其实并没有想好该和梁亭松说什么,哪些该说哪些不说,这些搁在以前,他会花上很多时间去考虑,但是这次不一样,他想不了那么久了。
  许为溪在心底期许着,梁亭松可以继续相信他。
  “老姜,为什么我以前都不觉得隐瞒带来的感觉这么难受?”许为溪落在一笔捺,笔尖停在收笔的位置良久,就这那一个点反复的研磨,直到纸张都被笔墨穿透。
  姜继开没有立刻回答许为溪的问题,他偏头看了眼窗外重重压深的云,树荫被风打乱,朝更高的地方吹折去,半晌才开:“小梁警官跟我说过,他很喜欢你。”
  很多时候,难受的不是有所隐瞒,而是在意之人对自己的信任消减。
  而爱要更特殊一些,它是两个人将各自的信任双手捧上,交给彼此。
  许为溪闻言手下一顿,猛地抬头看向姜继开,“他都没跟我说过……”
  “……咳咳……”姜继开轻咳了一声,将身侧的帽子整理好戴在头上,而后站起身,“老头子我话多了,你就当没听到。”嘴上虽然是抱怨着,其实许为溪的心已经被搅乱了。他就像个自溺的人,平静地躺在潭底,没有人来救那就沉下去。而这个消息就像是一只从天而降的手,将许为溪从名为犹疑的深潭里拽了出来。
  姜继开看着许为溪的样子,估摸着许为溪心里已经有着落了,至于之后取舍如何,得看孩子自己的选择了。姜继开想了想,还是拿起另外一支笔在那一个又一个“梁亭松”的旁边,补上了许为溪的名字,方才离开。
  许为溪看着纸上自己和梁亭松的名字,心下了然姜继开的意思,他轻轻地舒了口气,将笔帽塞好,把笔随意地摆到一边,现在他需要好好休息,为晚上留足精神。
  许为溪往后靠去刚准备休息会儿,却突然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他默不作声地将桌上的纸拿到手里,攒成一团,借着将纸团丢进垃圾桶的空档,快速地朝四周扫了一圈。这会儿的餐厅里人不多,大多在看书,或者对着电脑手机处理事务。
  大概是真的精神疲倦,都出现错觉了。许为溪合上双眸,双臂交叠靠着沙发小憩。
  闵可宇缓缓抬起头,将手里的书倒扣在桌面上,刚刚他随便拿了这本书佯装掩盖自己的目光。指腹在书页上轻轻摩挲着,他重新将视线探向许为溪的方向,几秒后举起手机对着人的睡颜拍了一张。
  手机微震了一下,在袋口附近监视的“雷达”传回来消息了。
  [宇爷,闵仲方已被抓,庆江袋口扎了。]
  看来闵仲方胆子也没有大到直接去求他大哥,闵可宇对着信息界面思索了一会儿,虽然少了一个分盘的对他大哥来说无伤大雅,但人毕竟是在自个儿监视下被抓的,消息迟早是要传开的,自己手下那帮人难说不会因为这而心神动摇。
  再者即便两兄弟只是维持着表面情谊,他也不希望在这件事上留什么话柄。
  闵可宇点开联系列表,往下翻出那人的号码,草草地编辑了条短信发过去。
  [宇爷,那个黄货怎么办,现在已经被耗子们送去医院了。]“雷达”那边几分钟后又发来一条信息。
  房子隔音效果差,这段时间那个女人被关在小屋子里,听到了什么,听到了多少,还记得多少都是问题,如果被救活,即便一时记不起来,后续还会有心理治疗之类的。
  是个不小的祸害。
  [你们跟着车,这几天分人两头看着,注意隐蔽。]
  光“雷达”在外部进行监视还是不够,最好是能够直接安排到女人身边进行监视,必要的时候直接动手,能做到这的只有“哨子”们了。
  庆州市这块的哨子大多是跟闵仲方这样的开盘人对接联系的,一层一层分级明确,虽然有先前上报的名单,但闵可宇一时半会儿想要直接动用这些哨子也没有那么容易。
  闵可宇盯着泛着蓝光的屏幕,忽而想起来还有一个人,“讲师”。
  他站起身往门的方向走着,雨点被风吹着打在门窗上,伞框里一把伞也没有。闵可宇朝服务员招了招手,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伞框,waiter当即领会,不一会儿便推着一排伞走过来,将其中一把递给闵可宇。
  “谢谢。”
  闵可宇推开门走出去,一手撑开伞,顺手拨通了标记着“讲师”的联系人号码,几秒后那边传来清冷的男音。
  “请说。”
  这一小憩就睡到了傍晚,许为溪半懵着抽出手臂遮在眼上,缓解睁眼时光的刺激。
  他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盖了一张毯子,估摸着应该是店里的服务员做的。许为溪打了个哈欠,看了眼窗外,零碎的雨点落在玻璃床上,地面有些湿漉漉的,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应该是已经下了场毛毛雨了。
  许为溪把毯子丢到一边,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六点多了。他站起身稳了稳心神,而后朝着大门走去。
  想起梁亭松的叮嘱,许为溪才发现今天出门并没有带伞,好在餐厅里还有为客人准备的伞,不过现在就剩下一把了,许为溪也没细看,将拿把伞拿出来,就推开门出去了。
  在屋内时暖和没什么感觉,但走进街道,冷风裹挟着些许雨丝涌进脖颈里时,许为溪切实地感受到了一些凉意,这点凉转瞬消弭在衣缝间。这一场觉睡得人精神直到现在还有些萎靡,午后睡眠就这点不好,醒来后无论身边多热闹,一时半会儿都打不起精神。
  街上的灯火陆续亮起,腾腾的热气从街边铺子里冒出来,扑到行人的身上。
  许为溪抬手遮去又一个哈欠,而后绕进了酒品专供店了,今天要去老爷子那说正事,得给人带点好吃好喝的。
  “哟,老板,我们这儿酒种多,您是送礼还是自己喝?”老板坐在柜台后面看着有人来了,连忙笑呵着起身。许为溪站在各色名酒前,半晌没有说话。
  那老板也不知道人是什么意思,便兀自介绍起来:“汾酒,老窖,贡酒咱这都有的,您想要清香的还是酱香的……”许为溪看着老板在展示柜前一一介绍着,神思已经游到了别处。
  还是不给老爷子买酒了,喝酒耽误事。
  许为溪走出店门,抬头看了眼天,已经往黑了去了,而雨也开始飘了起来,他将手里的伞往外一抻,伞的内里卡扣像是出了什么问题,纹丝不动。
  “……”许为溪无奈地叹了口气,光顾着拿伞了,也没细想怎么偏偏就剩这一把,再买一把又嫌麻烦,他将伞丢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干脆就站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往墓园方面赶去。
  考虑到还有可能有其他的同伙,梁亭松开着警车跟在救护车后面,一路护送着车子到了庆医。医护人员已经在大厅里等候,见到担架车下来后,快速将人往手术室里送。
  林羽的父母也在收到通知的十几分钟后赶到了医院,林父依旧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抱着胳膊,眼只盯着地面。林母也差不多,双手绞着衣角,想往手术室门看,触及到丈夫的目光时,又很快的移开了。
  警员那边也发来消息,已经将闵仲方等人送去了拘留所,等待审问,闵仲方那边也一直嚷嚷着要法律援助。
  为了避免打扰到求治的病人,梁亭松绕到了医院花园里,听完了警员的全部汇报后,梁亭松简单的吩咐了几句,就联系了谢诚明。这个案件进行到这里,还涉及了传销,就不仅仅是公安的事了,必须联系工商部门那边。只要工商那边同样确认犯罪,这个案子将会由工商部门和公安部门联合查办。
  电话接通后,梁亭松把现场侦查情况进行了简要的说明。谢诚明也没有多说什么,让梁亭松记得确认林羽的情况无碍后,尽早赶回市局。
  梁亭松放下手机,深呼吸了一口气。连轴转是很正常的事,搁在平时倒也无所谓,但是今天不行,他看了眼渐沉的天空,只希望今晚能早点把事情处理完。
  等到梁亭松回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林羽正好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护士手里拿着一叠记录表,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几人,径直走到了梁亭松面前。
  “幸好救援及时,患者没有在低温环境中呆过长时间,医生已经给患者进行治疗了,等患者苏醒后还需要再观察几天。另外患者身上还有一些外部伤口,这几天记得按时换药,等没有什么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林母闻言连忙起身走了过来,凑到梁亭松旁边看着护士,“谢谢谢谢,丫头给你们添麻烦了啊。”
  护士看了眼面前的妇女,又看了眼还靠着长椅上纹丝不动的男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出手术室,父母都是忙着围上来问孩子的情况,这家倒是特殊。不过手术室这种地方,见惯了生死离别,人情冷暖的。护士点点头,便绕过两人往护士台那边走去。林羽则被护送到了住院部的观察病房。
  因着林母的一再请求,梁亭松又陪着林父林母到了住院部病房,将两人安顿下来后,方才留下了自己的电话。
  “林阿姨,我还有公务在身,如果有问题,您打这个电话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麻烦警察同志了。”林母对着梁亭松留下的电话,一字一字地录进手机里,又打了遍确认能拨通后,方才带着歉意地笑回道。
  她将梁亭松送出房门,才看到这次又坐到病房外的长椅上一动不动的林父,林母伸手拉了拉丈夫的肩膀,“孩她爸,你说句话,人警察同志……”
  “这是警察的工作!”林父睨了眼自己的妻子,又抱着胳膊垂下头去。
  林母被丈夫这么一吼,下意识想再说些什么,“你……”
  梁亭松伸手止住了林母还想要去拉林父的动作,诚如林父所说,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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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快乐宝儿们!出行注意安全,时刻谨记戴口罩!
  第46章 多久都等你(加更)
  梁亭松赶到市局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天也逐渐变黑了。他看了眼时间,这会儿还没七点,估摸着一个小时内应该能把事情处理完,梁亭松给许为溪发过去消息,自己八点到墓园。
  刑侦大厅里灯火通明,下午收到消息后,姚枝年就和林钟去拘留所那边进行审问去了。而于沅、梧禹和路季商则在市局里帮忙整理要移交检察院的资料,梁亭松回来的时候桌面上已经摞着一份整理好的资料了。
  梁亭松坐下后,开始将今日侦查的情况进行详细的记录描写。
  今天的情况看似没什么大碍,但是如果那个时候没有控制好闵仲方,让人先一步跳楼的话,于该案来说都是一个重大失误。不仅闵仲方不能再被追究刑事责任,作为侦查组组长的梁亭松甚至还要承担责任。
  即便梁亭松的执法行为合法,也有及时的制止,但毕竟是办案多年,上面那边说不过去,尤其是谢诚明那关。
  以往的案件中也出现过在追捕过程中,嫌疑人威胁警方要自残自伤的,有些嫌疑人在得以制止后,于审讯过程中对执法的警察进行控诉,而最难办的是在法院审理时,这会被律师辩诉的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办案回来后,他们这些各个支队里组长队长们要对执法过程进行详细记录的原因。
  “老大。”姚枝年的声音伴随着两下敲门声响起。
  “进。”
  “老大。”姚枝年走到办公桌边,将手里的审讯记录摆到桌上,“对于几个成员我们都进行了审问,他们是领头的叫闵仲方的人雇佣的,负责通过网络或者线下拉拢普通民众,进行传销洗脑。林羽被拐来后,一直不愿意接受洗脑,就被他们关在小屋子里。”
  梁亭松扫了眼那叠资料,点了点头,“嗯,辛苦了。这个案子涉及的范围广,闵仲方是惯犯,之后还要多审讯几次,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点别的信息出来。”
  “明白。”姚枝年报告完后就离开了办公室。
  梁亭松手摁在晴明穴附近揉了两下,就继续书写报告文书。而这一写就是半个小时,待梁亭松伸展了下胳膊,看着桌上的纸质文书,他端起边上的茶杯喝了口润润嗓子,而后又打开电脑打了份电子版。电子版的报告打起来就更快了些,梁亭松将文件发送到谢诚明邮箱后,刚准备站起身走两步,就看到谢诚明那边很快地打回了信息。
  [来办公室一趟。]
  看样子是逃不过一顿思想教育了,梁亭松叹了口气,扭了两下胳膊,拿上桌上的文件往支队长办公室去了。
  于沅等人已经下班了,这会儿换了新来的警员在大厅里值班,正在电脑后面撑着脑袋打瞌睡的警员,眼神微飘看到梁亭松后,一个激灵清醒了,连忙抹了两下脸:“梁,梁组长好!”
  梁亭松原本没注意,闻声偏头看过去,发现人一脸倦相的,便停下了脚步:“晚班会辛苦些,但也要打起精神。”
  “明白!”警员腾得一下站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做,干脆敬了个礼。来刑侦支队第一天,开小差被抓包,还被上司提醒,足够他清醒一整晚了。
  梁亭松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人不用那么拘束,便离开了。
  轻叩了两下门,在得到允许后,梁亭松推开了支队长办公室的门。谢诚明坐在办公桌后面,一手摁着鼠标,一手握着杯子,正在喝茶。
  办公桌的前面已经摆好了一把椅子,看样子是等他多时了。
  “谢队。”梁亭松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手里的报告放在桌上。
  谢诚明把手里的杯子放置到一边,抬头瞥了眼面前的青年,他松开鼠标往后一靠,把报告拿到手上又指了指椅子,“坐。”
  待梁亭松坐下后,谢诚明草草翻了两下报告后徐徐开口:“小梁啊,我原本也不想找你说这些的,道理重三遍倒五遍地说,我说得累了,你听得也烦是吧。”
  “谢队是前辈,能够在百忙之中给我进行工作上的指导,我受用不尽。”
  虽然是客套话,但谢诚明很吃这一套,当下心情也好了很多,他将那叠报告扔回桌上,双臂搭在座椅扶手上,望着梁亭松,“你也是刑侦支队的老人了,今天这样的错误能犯吗?”
  谢诚明将手腕搭在桌上,伸出食指点着桌面。
  “这个案子我一直关注着,杨舟月和韩江雪那案子,两名相关人已经死亡,如果今天这个案子里,救援晚一步,再导致传销头目和被拐女孩死亡,这后果是你能承担的吗?”
  梁亭松没有说话,只是将背挺得笔直,认真听人的训*。
  “上面信任你,给你比别人更宽的权限,我也相信你有能力,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最近的案件呢,从上个月开始到现在,死伤人数不断上升。刑事案件侦破难度大,你这段时间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但前有媒体追问,后有网络舆论,如果持续这个状态下去,要我们如何给受害者家属交代,如何给庆州的市民交代?”